红老姑正做神仙梦，听到叫声，一跃跳起，抓起烟枪，冲到屋外一看，到手的鸭子当真要飞。
    “好哇！”红老姑气得跳脚，“想跑，哪有这么容易！妈妈我不追则可，要追，哼哼哼，上天追到凌霄殿，下海追到水晶宫，如来头上金翅鸟，拔你头上三根翎！我追！”
    狗撵兔子，眨眼到了两个可怜女人身后，舞动烟枪做兵器，嘴里如同连珠炮：“我打，我打，我打打打打、打打打……”
    没用一泡尿的工夫，将小毛桃和草儿双双打倒在地。
    可怜小毛桃还有草儿，一个伤、一个残，纵使还有些体力，也不足以跟母夜叉一样的红老姑抗衡。
    即使如此，却也不愿再回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屋。
    小毛桃一心求死，抱住红老姑的两条腿，要红老姑有种就打死她。
    草儿同样无心存活，抓起一块石头，咬牙站起身子，欲要跟母夜叉同归于尽。
    没等她手中的石头砸在母夜叉的头上，先叫母夜叉一烟枪拍到了脸上。
    由于这一下力道非同小可，草儿无法支撑虚弱的身躯，猛然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想要爬起来继续拼命，只可惜有心无力。
    更要命的是，去附近镇店买酒肉的两个“抱台脚”这时走了回来。
    红老姑远远望见他俩，厉声招呼俩人麻溜跑过来。
    所谓“抱台脚”，说白了就是打手，这些人大都是无赖出身，为了几斗米而折腰，心甘情愿帮着恶人作恶，而从不知羞耻所为何物。
    如拖死狗一般，将两个可怜女人拖回到那间死了人的小黑屋里。
    绳子重新绑好，用得是绑牲口的死扣，休想再要挣脱开。
    至于不得好死、并死状猥琐的高短腿，弄到外面扔在车上，找些秫秸盖住尸身，待回去之后再做处理。
    红老姑刚刚由于打人用力过猛而亏耗了一些元气，赶紧回屋躺下，借一口“神仙烟儿”滋养气血，让元气快些恢复。
    两个打手守在门外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根本不为同伴之死而有丝毫伤心难过，反倒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拿死人找乐儿，还胡乱编造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段子，以此羞辱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两个可怜女子。
    “姐，看来咱俩的命数到头了，没指望再逃出去了。”草儿苦笑着，虚弱地跟小毛桃说着。
    “姐没用，害了你……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小毛桃越发显得有气无力了。
    “怎么可以怪你呢，其实老天爷对咱们姐儿俩不薄，能让咱俩一块儿伺候同一个男人，能让咱俩死也死在一块儿，这是对咱们的恩惠，您说是不是呢……”
    小毛桃凄惨一笑，“你说得对，老天爷的确对咱姐儿俩不薄……”
    “唉……”草儿叹息苦笑道：“我从小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自打遇到了他，我才知道我的命并不苦，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但愿他一辈子都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过完这、这一生……”
    草儿笑着合上了眼睛，痛苦之色全然消失，换来的全是欣慰。
    “妹子，妹子，你别睡，千万别睡，他会来救咱们的，姐求求你，快跟我说话，你倒是说话呀……”
    小毛桃哭成泪人模样，却怎么也唤不醒“熟睡”中的草儿。
    “大爷，行行好，可怜可怜要饭的吧……”
    小毛桃陡然一个愣怔，好熟悉的说话声……像是小狗。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小狗，小狗这当儿一准还在家里委屈呢，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幻觉，一定是自己的脑子出了毛病，产生出了幻觉。
    “大爷呀，好心的大爷呀，可怜可怜我吧……一口，给一口就行……我给您二位磕头了……”
    小毛桃越发认为自己身处幻觉当中，外面的乞讨者绝对不会是小狗，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在乞讨，完全都是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
    “去去去，一边儿去，哪来的臭花子。快滚！不滚打死你王八蛋！”
    “三哥，看他怪可怜的，赏他块骨头，当是喂狗了。给，叼住了，可不许掉了。”
    “汪汪汪……我是狗，狗吃骨头，我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小毛桃只想笑，小狗平时一旦高了兴，也会这样汪汪学狗叫，这幻觉给人的感觉挺好，起码叫人在死前还能感觉到一丝欢愉。
    “我说，你打哪儿来的呀？”
    “俺打山东那边过来的，老家闹了灾，响马也造孽，爹娘叔伯全都让响马砍了脑袋，一家子就活了俺一个，实在混不下去，俺就跑到了这边……”
    “想吃肉不？”
    “想！太想了！”
    “想吃肉就当狗，趴地上转几圈儿，学得像赏你一块肉吃，学得不像连泔水都没得吃！”
    “学学学，俺学狗，俺学狗学得可好了……汪汪……”
    随着一声声狗叫，两个打手乐得哈哈笑。
    “啊呀！你小子敢背后捅刀子！”
    小毛桃本来已经陷入弥留之中，陡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惊醒。
    怎么回事？
    像是其中一个坏蛋挨了刀子。
    “好小子，你他妈是奸细，我他妈掐死你！”
    外面传进厮杀声，紧跟着“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掐死你！我掐死你……”
    “大脑袋……你他妈死哪儿去了，你倒是快来帮帮我呀，我他妈快要归位了……”
    小毛桃陡然一个激灵，不是幻觉，小狗就在外面！
    “狗儿，狗儿，是你吗？是你吗……”小毛桃大声叫喊着。
    “反了天了！好小子，我认得你，上回没扒了你的皮，你又找死来了，我今儿非撕碎了你不可！”
    是红老姑的声音，如果外面真是小狗的话，凭红老姑阅人无数的眼力劲儿，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上回小狗被擒，红老姑照死里收拾过他，好在他的命够硬，没有被折磨死。今天倘若又被擒住，母夜叉一样红老姑一定不会再让他活着离开。
    “狗儿，快跑，留着性命，我还得指望你给我报仇呢。跑！快跑……”
    小毛桃几乎要叫破了嗓子，却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开门出去看一眼。
    “啊呔！”
    突然又有了一个新的声音，像是小山子的声音。
    “蟊贼休要猖狂！我老人家尊奉玉帝法旨，下界降妖除魔，尔等若不想死，土豆搬家——麻溜滚蛋！”
    “你他妈别装神弄鬼了！快帮忙吧！”
    “阿狗莫慌，我老人家要大开杀戒了！哇呀呀呀……你拿命来吧……哎呦喂！你敢打我的脑袋，我跟你拼了！”
    小毛桃不叫了，叫也没用。默默念佛，祈求佛祖保佑小山子和小狗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