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谢府也不是那个京城中的破落户了。
    府中家丁各个身强力壮，而水雨凝在之前也借着卞记药铺盈利的契机，将想贴补给谢府的银子给了春桃姨。
    整个谢府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整已经焕然一新，无论是游廊还是大厅，处处都有景致情趣、赏心悦目。
    谢文泽此时正在家中叹气，或许是自家女儿样貌太过出众，竟然入选了！
    春桃姨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明日就要入宫去学规矩了。
    虽然到时候宫中还会有安排，或许还会放出来不少不合格的女子回家，但是凭着谢思冰的容貌和才情，估计很难。
    春桃姨和老王头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卞记药铺那边倒也不必每日都去，卞掌柜那边生意开大了，又找了几名踏实的帮工，春桃姨这几日也就在谢府给谢思冰做了很多爱吃的菜。
    这本是水雨凝的计划，计划按预料执行自然是极好的，可她心中却感觉堵得慌，每当看到老王头和春桃姨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自己心口就很疼。
    谢文泽今日也告了假早早回了谢府，四人其乐融融聚在厅中吃了顿饭。
    春桃姨今日做了不少拿手好菜，可她却笑不出来，老王头更是惆怅得一句话都不说。
    谢文泽身为谢府老爷，犹豫再三还是说了。
    “思冰，你跟爹说句实话，你，真的想去参加秀女吗？”
    水雨凝仿着谢思冰的神态和语气低头。
    “爹在和思冰说笑，这不好笑。”
    谢文泽面上苦笑，给水雨凝盛了碗她爱吃的莼菜鱼羹，水雨凝没有动筷子。
    “思冰，可是是爹老了。爹这几日都在想，你娘走后，爹不愿再娶，这一辈子就你这一个女儿。若是你真的不愿，爹愿意为你去请旨，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给你找回自由，哪怕是杀头，爹也认了！”
    谢文泽本来就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平生从没说过什么重话，向来都是很柔和的，此时眼中却如马上要上战场的兵将一样，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春桃姨哭得哽咽，丝帕都擦不完的泪水。
    水雨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就让他们一世幸福地在一起吧，自己抛弃本来身份，安安静静地在谢府当谢文泽的女儿也好。
    今日风大，外门的风呼啸，水雨凝让边镖头让兄弟们先回去了，就只有边镖头和一个镖师在外院守着。
    “砰！”
    疾风吹开了大厅的门，将一桌子好菜蒙上了一层土，老王头起身关门，外面的风吹得正欢，嗖嗖的声音似乎是在窃笑毁了一桌好菜。
    春桃姨端着那盆莼菜鱼羹要回小厨房重做，而老王头也去旁边库房找个挡门物件，一时间整个大厅就剩下谢文泽和水雨凝两人。
    水雨凝本就不爱吃这莼菜鱼羹，如今蒙了尘倒是好事，不过就是辛苦春桃姨，另一边谢文泽却语出惊人。
    “姑娘，你不是思冰，对吧？”
    水雨凝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想再争取一下，仿着谢思冰的态度慌忙道歉。
    “不是是思冰哪里惹恼了父亲？还请父亲恕罪。”
    谢文泽却看着一桌上唯独空缺的位置出神，那里是刚才放着莼菜鱼羹的位置。
    “这莼菜鱼羹是思冰娘最爱之物，春桃从小跟着她，为了讨她欢心和元府的厨子特意学的。这味道世间少有，因为她喜欢的本就是元家独创的做法，其他人都是吃不惯的。”
    “可是倒也奇了，思冰从小到大只有爹没有娘，可口味喜好却和她娘如出一辙。就连着莼菜鱼羹都是一样的味道才行。”
    谢文泽眼神渺茫，似乎在透过这桌子看向思念的谁。
    “姑娘，辛苦你了。这思冰当时真的去了吧？”
    水雨凝知道确实瞒不过谢文泽了，只能坦白了。
    “对。谢大人明鉴，思冰姑娘的遗体让我安葬在城外一处极美的地方，那里落英缤纷，处处都是美景，姑娘日日看着应该是欣喜的。”
    谢文泽老泪纵横，连嘴唇都不停地发抖，此时的他是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父亲。
    “多谢……多谢……”
    “谢大人是如何发现我不是谢思冰的，我们两人的样貌应是极像的，谢大人平时也不在府中，在下自认应是没什么破绽的。”
    谢文泽哭完又笑，他慈爱地看着纳闷的水雨凝。
    “我还真是老了，这头几月我还真没看出来，还是春桃先说的思冰与之前判若两人，我还骂了她好几次，可能是不想承认思冰已经没了的事实吧。也是今日，我才发现，你竟一口都没碰这莼菜羹。呵呵。”
    “春桃将思冰从小带到大，可以说就是思冰的养母。母亲如何能认错孩子？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
    水雨凝淡笑。
    “竟是春桃姨一早就发现了，然后默默地陪着我演了下去。”
    “对，也许她也希望思冰此时还如姑娘一样，鲜活地活在这世上。思冰小时候胆子很小，下雨时只要打雷，绝对要去要人陪着。而思冰虽然读了不少书，可写字却怎么也练不好。姑娘打雷下雨向来如常，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再加上这几个月在京城中在卞记药铺之后惩治药王阁的事情……这都不是胆小的思冰能做得出来的。”
    水雨凝叹了口气，后悔还是药王阁那事自己处理得太过高调了，当时就不应该答应什么比试的事。
    谢文泽却柔声安慰道。
    “姑娘，你不必后悔。若是思冰还在，她也会同我和春桃他们一样，感念你为京城百姓做得这些好事，惩恶扬善是我们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你帮我们谢府扬了名，还帮助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谢某真的要好好歇歇你啊……”
    水雨凝赶快扶住了踉跄要跪的谢文泽，莞尔一笑。
    “在下听雨楼水雨凝，真实身份只告诉大人一人。雨凝与大人实话实说，这借思冰姑娘身份也实属无奈，要不是为了扳倒丞相月华，为友人报仇，我也不愿出此下策，倒是扰了思冰姑娘身后安宁……”
    “没有没有……雨凝姑娘可别这么说！姑娘所做的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如此宏愿谢某愿倾尽全力帮助姑娘！”
    水雨凝十分惊讶，这反丞相一事听着应该是大逆不道，可这一生循规蹈矩的谢文泽为何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