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土崩瓦解(下)
作者:下山的虎   铠甲神扑最新章节     
    李泳奇试图拨开繁密的枝枝叶叶,搜寻远去的踪迹,然而终究不见任何影子。
    身后远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李泳奇回头看时,只识别到消失在拐角的后脚。
    李泳奇接着追了过去,走到那一处拐角,可是早不见蛛丝马迹。
    此刻他大脑骤然放空,联想到的事景也都像云烟一样一飘而过。
    李泳奇心里静静地想道:“太阳照在草丛上……刮起凉风……太阳很晒……铁栏杆,爬山虎,还有……还有灌木丛!”
    在灌木丛中飞舞的是什么?
    “是大树的影子。”
    从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啸的轰鸣的是什么?
    “是汽车的发动机。”
    吹起一阵秋风,一片落叶轻轻落在身前的冬青灌丛上,趴据零星的枝头,像无根的羽毛再次飘飞起来。
    枯黄的落叶体态宽胖,雍容舒展,有几分像巴掌一样大的葡萄叶——那是夏天的余音。李泳奇记得这周刚返校时姚顺懿带来的两塑料盒装的葡萄,蜷挤在狭窄的井盒里。
    李泳奇心想,姚顺懿大概喜欢这种韵律吧。
    他接着拿出手机,回到刚才的直播间,发现里面只有评论区里的只言片语和残存的硝烟——人气已去。
    他反复拨弄着主播的窗口,但来来去去只能看见灰色的画框中央静置着一个深灰色的人影——这是摄像头断开连接的标志。
    也许这样他们彻底不会再在这里出现了,既不在这个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小区,也不在曾经万人瞩目的直播间。
    一场盛大的战役匆匆忙忙地收尾,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连偶遇的秋风也匆匆离开,不愿多呆一刻。
    李泳奇试着将身边的一切装进自己的心里,掠过的大雁、萧萧的梧桐叶……总要将它们作为铭文篆刻在心头,留个纪念。
    周围也没有异样的声响,应该也就这样了。
    李泳奇走上楼梯,像是逆着风,又像双腿绑着沙袋,感觉像在长跑最后的冲刺关头追逐着永远也攀不到的高枝,趋向同步行远的终点线。他又该如何走下去?终究会遇到什么终点?
    恐怕只有时间才知道。
    李泳奇轻轻拧动钥匙,把门打开一条缝,偷偷钻进来。可是他踩上地板“咔嗒”的一声还是惊了他一跳。
    他轻轻望向屋里,确保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敢动身。
    “回来了?”
    李泳奇妈妈的尖锐的嗓音刺得李泳奇的后背一哆嗦。
    “呃……嗯啊……回来了?”
    “上哪去了?”
    “下去逛了逛。”
    见妈妈不再发问,李泳奇大跨步迈进房间里。他打开手机,登陆游戏,果然有同学上号!虽然只是个别的一两个,但也足够慰藉他的焦急的心灵了。
    一场虚拟对战过后,李泳奇发消息问张京润道:“老师在群里发的你看到了吗?”
    而他等待片刻后仍无回应。
    李泳奇心生无聊,便接着把相同的话发给姚顺懿、李箫、曹宇琮他们。他把话发送完后,等了一会儿天花板,又猛地扑起身子,盯着手机屏幕——竟然还没有一个人回信。
    李泳奇忍不住纳闷道:“他们周末在干嘛?”
    “他们周末在干嘛……”
    他突然听到有人发问,四周寻找,却无他人踪迹。
    大概心中的回音又击中了他。
    一转眼手机屏幕中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溜到四点多钟。他怎么也没料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忽视他。
    或许他应该做些什么,在时间的流水中激起几圈涟漪,或者扔进任何草叶木枝……能在水流中被裹挟着前进。
    这时的游戏中惊现一两个好友的在线信号。李泳奇连忙发出组队申请,可在下一秒好友便被卷进对局中,而李泳奇什么也不清楚。
    “唉……不对……”李泳奇刚刚缓过神来,一拍脑门,惊喜道:“我原本可以自己开局!”
    “但是我刚才在等什么呢?”
    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大概在等游戏加载完毕吧……
    也许现在和初中同学相处不算融洽,可是还有小学同学呢?
    李泳奇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留意着每一个小学同学的在线状况。
    他看到小学同学都在线时,连忙发出对局邀请。
    可不知等了几分几秒,仍不见回应。
    也许发出的时间太短,对方没接收到?
    李泳奇自己点进链接时,发现已经超时失效了。
    “可能他们现在不想打游戏吧……”
    李泳奇再一次回过神来时,车窗外的树木叶叶相接,排着队闯进他的眼帘,又从他的眼角闪出去。
    车的前座上,爸爸和妈妈正在悠闲地交谈。
    妈妈摇下车窗,引进一点生机的秋日阳光,伸出右手,让它慢慢浸润在阳光下。
    李泳奇见了,也学着妈妈的做法,摇下大半个车窗,让鲜艳的阳光直接洒到大腿上。
    妈妈察觉了李泳奇的动静,回头瞧了瞧,说道:“班主任说要准备充饭卡的钱,我把你这二百块钱跟饭卡放一块了,一会儿收拾完东西就去把钱充上。”
    李泳奇淡淡地点点头,轻说一声“哦”。
    李泳奇的妈妈好像看出了李泳奇眼神中的些许恍惚,提高音调说道:“还有一个礼拜又回家了!在学校里过的多快啊!”
    李泳奇望着窗外的闪影,默不作声,任凭连城一片的倒影从他的瞳孔中闪过。
    路旁的高楼逐渐远去,眼前一栋栋赫然的土房仿佛触手可及。
    他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的后背,离开座椅,让风从窗外钻进来,跑遍他衣袖的每一个角落。
    汽车逐渐减速,又好像往后蹬了一下似地停住。李泳奇好奇地将头探向前。
    只听见李泳奇的爸爸叹了口气,说道:“从这就开始堵车了!”
    李泳奇抢先问道:“离学校还有多远?”
    “还有两三个路口。”
    李泳奇的妈妈问道:“今天只有你们初一返校,为什么还这么多车?”
    李泳奇的爸爸指向远处闪着波光的岔路口说道:“下高速的车变道到直行车道,弄得都走不了!”
    说罢,李泳奇的爸爸拍一下方向盘,盘起胳膊,努力观察致密的车流中微小的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