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机会
作者:一颗鱼蛋酱   绝处又逢春最新章节     
    陈渔儿两人就这么在宋家住下来了,因为没有户籍,宋爷爷亲自做担保,去里正那边给他们办了暂居用的黄籍,相当于现代的暂住证。
    有了这个黄籍,他们母子就能在京城周边租住房屋,以及工作了,只是陈渔儿打听了很多地方,都不需要妇人帮工,而车马行那边做苦力的又都是男子,先别说方不方便,就是她这力气,也干不了那种活儿。
    陈渔儿的女红不错,所以最开始她们都是去绣坊打听的,然而绣坊里的绣娘都是要签身契的,签了身契就沦为了匠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陈渔儿并不想让自己跟儿子变为匠籍,大景朝匠人的身份地位都比较低下,而且将来很难脱籍,良民说起来也比匠人要好听许多。
    宋秦氏似是看出了陈渔儿的为难,正好家里也准备做果酱了,于是便提议让陈渔儿帮他们家做果酱。
    宋春临觉得也是一个办法,如今他们家在酱料铺子寄卖的辣酱销量还算可以,大景人对辣椒的接受度还不算高,更别说那高昂的价格。
    家里的辣酱已经足够一段时间的消耗了,宋秦氏既然提起来了,宋春临便立刻去空间里采摘了大量苹果跟桃子,还有成堆的雪梨,苹果跟桃子还是做果酱,雪梨他打算熬点梨膏,据说可以治咳嗽。
    眼下已经是初秋,宋秦氏想着慢慢准备,等到了年底正好专心卖就是了,有了前两年的经验,再加上家里又请了几个帮手,工坊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陈渔儿带着儿子在工坊里干活,包吃包住,宋秦氏还每天算他们两人一人十文钱,一个月下来,母子两人也能攒点私房钱。
    十文听着有些少,但陈渔儿带着儿子不用另外租房,还能隔三差五吃顿荤腥,这些可比十文要值钱多了。
    刘婶子跟王婶子都是老熟人了,知道陈渔儿是宋家人的老乡,两人都热情得很,陈渔儿很快就跟她们打成了一片。
    每天下午,宋春临就跟着宋大庄一起坐着马车出去,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一马车的水果,都是水灵灵的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这些水果会暂时放在仓库里,第二天陈渔儿就跟刘婶子她们一起,把水果清洗干净,削皮,宋大禾会过来帮他们把水果搅碎,使用的工具就是宋春生改良过的古代简易版绞肉机,外观就像一个硕大的木桶,里面是仿照现代绞肉机的形状弄出来的刀片,里面的木棍对准齿轮,然后人在外面转动把手就能将里面的刀片带动,达到将果肉搅碎的目的。
    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简易手摇蔬菜料理机,什么菜放进去都能直接搅碎,非常好用,就是累人,没有一把子力气真干不了这活。
    往常这些事情都是宋大庄跟宋春生轮流干,现在家里人多了,除了傅年行动不便,卢明也能上手转一会,以前要干三天的活,如今一天就能干完了。
    搅碎的果肉直接倒进锅里熬煮,这活儿现在由傅年跟宋爷爷他们完成,傅年坐着轮椅,在几个大灶前来回滚动,观察着各个灶头的火候,比用走得还要快。
    宋家人在这边热火朝天的工作,那边大司马已经开始启程去边境了,临出京前皇帝特意把顾逢云给放了出来,让他站在文武百官里面,目送着大司马带着五万大军离开,同样离开的还有戚将军等人,这些人早年都是跟过老侯爷的,对新任大司马并不满意,顾逢云可以想象,等大司马真正到了边境,面对突厥人的时候,会有多崩溃。
    送走了大司马,皇帝特意把顾逢云给留了下来,顾逢云已经懒得翻白眼,他揉了揉站了一天有些酸疼的腰,慢吞吞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面,还有几个老臣固执的站在外边,顾逢云走近一瞧,哟呵,都是老熟人。
    “哎哟居然是冯阁老,冯阁老今年都七十多了吧,该颐养天年了,何必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呢?”
    冯阁老气哼哼的转过头,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无耻小儿。”
    顾逢云不跟糟老头子计较,见对方没有好脸色,自己也没心情去贴他们的臭脸,于是脚跟一旋,进了他们几人都进不去的御书房。
    里面皇帝正捧着一根玉米棒子在啃着,毫无帝王的威仪,啃玉米的架势看起来跟村里的老汉别无二致。
    看着皇帝手里的玉米,顾逢云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陛下。”
    皇帝正啃得高兴呢,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喊,手里的玉米差点都掉了,见顾逢云面色不善,于是便讪讪地把玉米放回了碟子里。
    顾逢云冷眼看着皇帝胡乱擦干净手,然后招呼他过去。
    顾逢云过去了,皇帝从桌面的一堆奏折里,摸出一本最厚的来,扔到了顾逢云怀里。
    “看看吧。”
    顾逢云翻开第一页,便瞳孔一缩。
    “陛下,这是何意?”顾逢云话语里带着质问,皇帝有些心虚,但随即坐直了身体。
    “顾爱卿,我知道你不希望别人动老爷子的遗骸,所以我请得是邢道思,就是刑部最厉害的那个仵作,由他主持,替老侯爷验明正身。”
    顾逢云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皇帝,等着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皇帝有些怜悯的看着他:“老侯爷身上的骨头几乎没有完好的,邢道思将骨头上的伤痕时间都画了出来,都在后边,你可以看一眼。”
    顾逢云哪里还有勇气打开那一页,光是第一页的字句,就足以让他红了眼眶。
    “我父亲,他生前,很痛苦吗?”
    皇帝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骗他:“是的,很痛苦,他的肋骨断了三根,有一根可能扎进了肺里,邢道思觉得,老侯爷,是因为伤及的肺部,窒息而亡的。”
    “窒息而亡?”顾逢云无法想象,自己的父亲,在受了那样的伤以后,居然还被带着跑了上百里路,据卢明等人说的,老侯爷是在半道上咽气的,可想而知,当时的老侯爷,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最终窒息而亡。
    顾逢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
    “陛下如今给我看这个,是想我以此来说服外面的那群老臣吗?”
    皇帝有些于心不忍:“不需要你亲自说,这事儿闹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只不过我还不想让外面那些人好过,就再让他们多站几天吧,一把年纪了,还整天使不完的力气。”
    顾逢云算是听出来了,那群老臣到底是有多么烦人,才能让皇帝说出这种话来。
    “此事就算了,那卢明、傅年、宋大禾三人,陛下又该如何封赏?哦,对了,还有那宋家,此次宋家献上玉米,也算功劳,陛下可不能让宋家人白忙活啊。”
    皇帝闻言脑袋都大了:“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两家关系好,正好兵部这会儿缺人呢,你赶紧把你弟弟带进来,还有那三人……既然都已经残废了,那就赏他们几人当个县男……啊不,县伯吧,赐良田各三十亩,应该够他们颐养天年了吧?”
    顾逢云弯腰行礼:“臣替他们三人,谢过陛下赏赐。”
    宋家又接到圣旨了!
    这次还是一下来了四个,卢明跟傅年听到那圣旨是关于他们的时候,两人都惊掉了下巴,宋大禾也是一脸震惊。
    宋春临反而显得很淡定,直到他听到圣旨里说要封宋大禾三人为县伯的时候,他开始在脑海里搜索县伯是个什么东西?
    事后宋春临才知道,县伯是男子爵位的一种,没有封地,不能世袭,也就是说当三人老死以后,赏赐给他们的田地,朝廷还是要收回去的,只有金银这些是不回收的。
    良田三十亩,卢明跟傅年都要被这个数字给吓傻了。
    “三十亩?全是良田?”卢明激动的问宋大庄,宋大庄识字,把圣旨上的内容又念了一遍。
    “真是三十亩,你跟傅年一人三十亩,这里还有地契,应该错不了,不过你们俩是种不了地的,估计还是得租出去给别人种。”
    “租出去就好,等收了租子,就拿来给你们,也算是我们交的伙食费了。”傅年脸上一直带着笑,他们这么长时间一直吃宋家的,住宋家的,虽然平日里也有帮忙干活,但总觉得白吃白喝不太好,因此心里一直都存着疙瘩,现在好了,朝廷居然真的封赏他们了,现在他们也是有田地的人了,不用一直白吃白喝了。
    卢明也跟着一起点头:“是啊,我们俩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跟傅年也没打算成家,这辈子也不会有后代,这些田地等我们死后也得收回去,把收成拉到这边来正好,不用我们操心,我跟傅年就等着吃便是了。”
    宋大庄一直知道这两人关系不清白,此刻听卢明这么一说,想来也是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没再推辞。
    “如此也好,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若是你两不嫌弃,将来就让我那几个臭小子给你们养老送终得了。”
    卢明跟傅年闻言都笑了:“那敢情好啊,咱们不用生就有儿子了,还不要我们养,嘿嘿,过两年估计还能有孙子抱咧。”
    宋大禾沉默的听着他们规划好一切,末了直接站起来,他揣着圣旨直接来到了隔壁工坊。
    现在已经是傍晚,陈渔儿跟儿子傍晚就不会出门,所以等他来的时候,母子二人正坐在工坊的院子里聊天。
    李根生眼尖,看到宋大禾怀里鼓囊囊的,又联想到今天下午送圣旨时候的热闹,他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母亲,最后还咬咬牙,自己回了屋子里。
    陈渔儿看着逐渐逼近的宋大禾,低下头只看自己的脚尖,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宋大禾才缓缓开口:“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李二狗?”
    陈渔儿听到他这么问自己,眼眶瞬间红了,心里涌上一股委屈。
    “我不是说了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年纪大了,不嫁人的老姑娘,是会让家族蒙羞的,那会你还…还杳无音信,你说我为什么要嫁?我能不嫁吗?”
    陈渔儿接连的质问,让宋大禾哑口无言。
    在乡下,十八岁了还不嫁人的女娘哥儿,都要被人议论的,二十岁还不嫁,那她整个家族的女娘哥儿风评都会受到损害,若再给陈渔儿一次选择,她还是要嫁的,不是李二狗,就是王二狗,或者随便其他什么人,总之,不会是去了军营便断了联络的宋大禾。
    宋大禾看着两鬓有些斑白的陈渔儿,良久,才吐出一句:“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一句食言了,让陈渔儿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扑到宋大禾的怀里,泣不成声:“你这个骗子,你骗得我好苦啊!”
    “那年你明明说三年便能回来的,结果我等了三年又三年,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个老姑娘了,你也没有回来。”
    “我那会儿有什么办法,我都十九了,再不嫁人,我家里的小妹小弟就活不下去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我除了嫁人,我还能怎么办?”
    陈渔儿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宋大禾的心里扎刀子,短短几句话,就把他的心都给搅碎了。
    他抱着哭到打嗝的陈渔儿,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把你忘了,把家也给忘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陈渔儿在他怀里发泄了一通,积攒多年的郁气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挣扎着从宋大禾怀里出来,擦干净了脸,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好了,咱们现在扯平了,大禾,我等过你,我不欠你的,这些年你也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怪你了,宋大禾,我们两清了。”
    “不,我不同意两清,渔儿,你男人已经死了,你已经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么,请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