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不能够的。
    在彭院长府邸住着的这段时间，一直是柔儿做药膳，郭盛安在一旁盯着，顺带指点指点。
    彭家下人，包括彭家主子们，只看到了郭盛安为师为父的教导场面，却不知这里面的郭柔儿是第一次做药膳。
    换而言之，他们将彭老夫人当做了实验对象。
    也没人能猜得到。
    彭老夫人上了年纪，到了吃什么都不得劲儿的时候，即便想吃，也吃不香吃不下多少，导致府邸请了名厨，效果也不尽人意。
    郭柔儿一来，虽说是药膳，但东西煮\/炖得软烂，旁人吃起来的一丝药味儿，在彭老夫人看来是可口，清甜，能下咽的，未免多吃了几碗。
    下人怕积食，想制止来着，郭盛安却道：“熬煮的分量便是适合彭老夫人的，多吃两碗没事儿，就是一锅吃完对她也无害。”
    那锅不是大铁锅，而是熬药的锅子，不大。他说的话也不夸张。
    彭老夫人难得恢复几丝清明，除了将死婴下葬并宗，让后人祭拜，还看柔儿是越看越喜欢，还将贴身戴的玉镯想要取下来送给柔儿。
    郭盛安在想死婴下葬并宗一事，这些人知道那一桶排出的除了死婴，还有过了彭老夫人肠道的排泄物吗？
    他最终不打算提醒了，毕竟是人家已经决定了的事……
    下人对彭老夫人送玉镯一事欲言又止。
    那可是彭家祖辈相传的！给儿媳的！当初老夫人连夫人都没送，后来彭院长儿子娶了正妻妾室，庶子也开枝散叶，老夫人也没送，怎么端端送给一个外人……
    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同彭院长闹。
    郭盛安同自家闺女在人家府邸暂住，自然得察言观色，免得收了不该收的，做了不该做的，还回去可不容易。
    于是，赶在下人开口前，郭盛安道：“老夫人，你这镯子看色泽戴了大半辈子，它应该是认你的，若是换了人戴，怕是新主人得适应。玉可是前期需要人养，之后才是玉养人，尤其是已经认了的主人，要改变它的观念难啊。
    我这闺女年纪不大，怕是受不住这福泽。”
    彭老夫人一直同郭柔儿有话说，反倒对郭盛安无言，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来了丝兴趣，“你了解玉？”
    “不敢。”
    “你说说我这是什么玉？”
    “祖母绿，价值连城。”
    “呵呵。”彭老夫人笑了笑，倒是没再执着取下来了。
    待离开这处，在无人的走廊上，父女俩漫步，柔儿才问及：“爹，我瞧着老夫人不像糊涂人，怎么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一个外人？”
    “随身携带多年，价值连城，除了祖传和怀缅，年轻时无意、有意买到，具备纪念意义，我想不出其他原因来解释那镯子的来历。后面几种情况的话……就像你说的，为什么将价值连城的玉镯送给你一个外人？卖了都比送陌生人值。”
    “那若是祖传呢？”
    “祖传？什么是祖传？只传给自家后辈。”
    柔儿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爹，彭老夫人的意思是？”
    “看上你了，想让你做她玄孙媳妇儿呢。”郭盛安怜爱摸了摸闺女头。
    柔儿跺脚：“爹，那我们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我才多大！要不我们跑吧？”
    “……”
    郭盛安：“东西你不是没收吗？”
    “可，她再送该怎么办？”
    “放心吧，彭老夫人的意思不一定是彭院长的，你着个什么急？彭家水深着呢，他们不会同意一个农……嗯，商人之女嫁进书香门第的大门。”
    郭柔儿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才不想这么早嫁人呢。
    嫁了人哪有现在快活？
    即便要嫁，也要嫁给支持她行医治人，心意相通的夫君。
    事实上，照顾彭老夫人的下人扭头便将此事转达给黄昏归来的彭院长。
    彭院长晚膳都顾不上，提步就往自家母亲的厢房赶，抵达时气息还带着喘。
    彭老夫人似乎知道他来干嘛，掀起眼帘看了下，道：“来了？坐。一起用膳？”
    彭院长朝下人挥了挥手，后者便多添了一副碗筷上来。
    桌案上只余下轻轻咀嚼和筷碰碗壁声。
    吃完，彭院长还没张口，就被彭老夫人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东西没送出去，这件事无需再提，你觉得人家门第不及我们，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们家。”
    彭院长心底嗤鼻，普通人想在科举场上考得好成绩难，在官场上坐稳高官难上加难。他归园田居前的底蕴在，子孙后代再考再做高官不是难事，哪是一户商籍能挑挑拣拣的？
    即便这个郭盛安医术高明。
    “娘，下次做事打声招呼，别让我一惊一乍的，我年纪也大了。”
    彭老夫人瞥了眼他，道：“年纪大了身体确实不好，不如让柔儿也给你做点药膳吃吃？”
    彭院长想了想，没拒绝。
    郭盛安那边也没拒绝。
    多做一个人的药膳，又不要他们父女俩出钱出力，最多看一个灶台，闲时聊聊天，该收的银子倒是翻倍，何乐不为？
    翌日，彭院长吃到了药膳。
    他问下人：“我和母亲吃得可是一样？”
    “回老爷，不一样的。”
    “好，你下去吧。”
    他开始尝试……
    没吃出来什么不同，甚至过于清淡了些，但吃完身体带着暖意，尤其是常年早起后有些硬冷的胃部得到纾解。
    该怎么形容？哦，就像糖放在温水中融化般。
    第一口吃着一般，多吃两口后，身体的欢愉和轻松表达着对药膳的喜爱。
    吃着吃着，一小碗就见底了。
    “来人！”
    “老爷。”进来的还是那位端过来药膳的下人。
    “还有没有？”
    “回老爷，没有了。奴才是盯着那位郭大夫熬煮的，一大锅硬生生熬成这么一小碗，奇怪的是还没糊锅底。说是对老爷的胃有着暖化的作用，长期食用能治好胃部难耐，以及……以及……”
    “以及什么？说！”
    “口气重，体味重，火气暴躁。”下人跪地回。
    彭院长是个喜重口味的，每顿必有姜蒜，生吃蒜也是常有的事，除此之外便是辣的，大鱼大肉。
    打嗝放屁都比一般人臭，常常闹得夫人难以忍受，妾室们也忍不住捏鼻。
    即便作息正常，这样的重口味也加剧了胃部负担，以及引起口气重体味重和火气暴躁等毛病。后面的情况接触后都能看出来，至于胃部毛病……那位郭大夫是怎么看出来的？
    彭院长将空碗一递，沉思了下，道：“下去吧。”
    “是，老爷。”
    “欸，等等。”
    “老爷？”
    “我记得子华的二儿子还未定亲？”
    彭子华，彭院长小妾生的儿子。
    而彭子华二儿子也是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