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自己有点儿无法反驳……
    他并没有觉得爷爷和爸爸偷吃的行为，有多么罪大恶极，不能原谅。
    只是有些反感，而反感的原因不是因为偷吃本身，而是他们不该让母亲伤心。
    所以不让母亲伤心的方式有很多，只要不让母亲知道，在家里尽好丈夫的义务，娶了妻子就要对她负责，做她的天，做她的依靠，并且绝不会让任何女人取代她，让她有地位危机，更不能让外面的女人跑到她面前来让她不开心。
    可是，顾雪芙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男人的。
    这样真实的他。
    其实是他配不上她。
    叶观澜低头，抬手掩住额头，遮住眉眼，唇边溢出丝自嘲的笑。
    真是可笑啊！
    可笑的是当年大学毕业前分手的自己，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家族利益，为了门不当户不对才分的手，觉得自己是成熟的，稳重的，敢爱敢恨的。
    更可笑的是后来的自己，明明心里妒嫉她嫁做他人妇，还要自欺是为了“友情”，送关怀送祝福，最后把她的婚姻搞崩了，心里并没什么愧疚。
    当时他只觉得，要是真的夫妻感情好，也不至于离婚。再后来知道小三竟然是顾雪蔷，他明明很厌恶这只绿茶，还是禁不住庆幸，并认定赵驭并不是良人。
    自得于，他虽也是因为搞暧昧跟顾雪芙吵过架，但至少他没有真的出轨啊！居然还弄大人家亲妹妹的肚子，赵驭要是不下堂，那就是他看错顾雪芙了。
    他真是可笑，又幼稚。
    总是在心里把自己抬到最优的位置，好高的高度。
    殊不知，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里，最大的笑话儿！
    叶观澜，你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叶观澜慢慢笑出声，笑得眼角也浸出湿意。
    他突然对身边的母亲说，“妈，这里应该要结束了。我去下洗手间，晚点我想回公司准备方案。之前跟那几位老……”
    他胡乱编了个真实的理由，转身离开，差点儿被草坪上的扎花绊倒。
    侍者扶了他一把，他脱口说“谢谢”时，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在侍者疑惑看来时，他掩面跑了出去。
    坐在自己的爱车布加迪里，他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眼眶通红的自己，蓦地笑出声来。湿凉顺着眼角，灌进了耳朵里，似乎连远处的乐声，笑声，被模糊掉了。
    其实没什么好笑的。
    每个人，都更爱自己，不是吗？
    叶大公子也没错。
    可是他这个自私的人，也真的失去了得到一份真爱的机会了。
    青春不再。
    他再也遇不到一个女孩子，会乖乖地等在校门口，为他用毛巾包盒子捂一只他爱吃的巧克力牛奶雪糕，却把自己的手冻得通红通红的傻姑娘了。
    在夏日晴蓝的天空下，画一颗心里，只装着他和她两个人，然后再傻傻地向滑过的流星许愿，许一个“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再也没有了。
    他也并没有比赵驭好多少。
    －
    婚礼现场，人机大战还没结束。
    霍宙礼对上小宇宙时，神色始终严肃冷峻，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给你权限，不是让你来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你给自己定位个小三，这就是感情骗子。你给我下去好好反省一下，一周后，我们再讨论。”
    小宇宙算法瞬间疯转，画面也出现了横向丝状抖动。
    顾雪芙一看，担忧道，“小宇宙，你没事儿吧？这个雪花儿？”
    她用ai多时了，多少是知道这种雪花代表着人工智能可能是运算出错。
    小宇宙抖了几下后，突然一把摘掉了自己为了表示成熟形象的眼镜，大声道，“不是，我没错。我虽定位是小三，目前我还不可能威胁你现实的地位。我这个小三，也只是精神层面的存在，是用来提醒你的。”
    霍宙礼又道，“所以，你从精神层面勾引我老婆，想让她出轨？！你这是变着法儿地祸害我没完，又想祸害我老婆啊？！”
    小宇宙，“不，你这是曲解。”
    霍宙礼咄咄逼ai，“呵！~你现在就是不承认自己是个小三的状态了。错误不管做多少狡辩，都是错误的。你连自己的错都不敢承认，就没法跟咱们在场的男同志相题并论了。人类，始终还是个体验型的动物。光靠精神想掌控一切，是不可能的。”
    “回去好好学习唯物主义，一周后，我们再讨论。”
    “你一个出生才半年的小屁孩儿，要虚心些，才能长大。下去吧！”
    “……”
    兹兹，这回小宇宙的雪花扯得更明显了。
    顾雪芙有些不忍，“老公，你温柔一点。小宇宙在你不在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我做的这个娃娃，也是他帮我设计的。还有平常的穿衣搭配，它的眼光的确很不错……”
    小宇宙不扯雪花了，带着两分委屈地叫出来。
    “霍宙礼，你这是种族歧视！”
    叫完，屏幕恢复正常。
    全场安静三秒，下一瞬爆出一片哄声。
    人群里有的开始往台前窜啊挤，想要找霍宙礼说话，但现场还没结束，这些人转而求其次，只要是霍家人就逮着询问打听，求介绍。
    重点的重点，就是这个ai人工智能的表现力，简直跟真人无异了啊！当前全球大热的版块可不就是ai嘛？！！！霍宙礼竟然搞出这么个模拟自己的ai，全场表现可一点儿不输老外研发的gpt啊！
    这妥妥的商机摆在眼前，谁不心动，必须得行动起来啊！
    霍宙东同时被人攀扯，急得又冲到台中提醒两人。
    “行了行了，别腻歪了，赶紧扔了捧花，开席了。”
    “老四你看看你惹来多少债，小宇宙说的没错，你这人招蜂引蝶的能力太强，四弟妹可要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在婚礼上谈工作。”
    顾雪芙拿着捧花，看着台上台下的热闹，笑不可抑。
    霍宙礼推开啰嗦的哥哥，揽着妻子的腰，看了看后面等着接捧花的青年男女们，小声提醒方向力量和角度。
    顾雪芙看着身边高大的男子，他自己还伤着呢，但全程都小心翼翼护着她。
    怕她被冲撞到，随时看着她的大摆婚纱不被人踩到，转身时一定第一个帮她打理裙摆，看她出了汗就立即从兜里掏纸巾，他明明服服帖帖的西装竟然偷偷装了好多“小秘密”，都是为了她。
    他清澈纯粹的笑眼，深沉隽永，缱绻浓情。
    她想自己是很幸运的，能拥有这么美好的一段情感，能得到这般优秀的他的青睐。
    她也很清楚，这都是自己值得的。
    不管未来如何变化，或缘聚缘灭，她都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后悔。
    “哇，扔了扔了。”
    捧花飞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带起一片欢快的浪潮，奔向人群。
    而他们面对的巨屏上，突然出现了一张久违的笑脸，慈蔼的眉目，熟悉的音容，刹时让顾雪芙僵在原地，鼻头一酸，便落下泪来。
    “姥姥？！”
    屏幕里，正是佟老太太，画面人物是虚拟的，但真实得就像视频通话。
    霍宙礼小声解释，这应该是小宇宙搞出来的。
    顾雪芙却忍不住朝前靠近。
    老太太笑道，“绒绒啊，这一次一定要幸福啊！祝你新婚快乐，幸福美满。要相信自己，你是有获得幸福的能力的。”
    “我们家绒绒，是世上最棒的姑娘。”
    “加油哦！”
    顾雪芙点着头，泪花抑不住直落，“嗯，绒绒听姥姥的，绒绒很幸福。”
    她走到了屏幕前，伸手抚了上了老人的脸，只是冰冷的触感让人心生遗憾。
    今天，她也不是不想家人见证自己的幸福。
    母亲来了，又走了，只是留给她一份财产书。
    她安抚自己，霍家人就是自己的亲人，不必在意。
    可是看到姥姥的脸时她才知道，有一些事情是假装不了的。
    霍宙礼看到妻子愈发哭得泣不成声，狠狠盯了大屏幕一眼，无声地斥了一声“快下去”，幕后正在疯狂运算想要讨好的小宇宙被男人瞪了一眼，有些不甘心，可看老婆哭得那么厉害，只得乖乖收了画面，又重新放上两个可可爱爱的小娃娃。
    小宇宙：他就不明白了？老婆明明是想亲人参加婚礼的，现实中的父母妹妹都不给力，他虚拟一个姥姥让她开心开心，怎么就错了？！
    可恶，等我回去学习，不需要一周，我就能让老婆开心起来，再也不掉眼泪。
    －
    台上的流程结束后，进入喜宴环节。
    顾雪芙有孕在身，折腾完台上一出，人已经乏得很，回了休息室，就不想出来见人了。
    霍芸安排的宴席，有的是人去敬酒回礼，不需要新人出去折腾。
    让酒店在休息室里摆了一桌饭菜，让霍宙礼陪老婆休息，提前享受二人世界。
    顾雪芙没想到这一环要改，还有些不好意思。
    霍香芷笑道，“绒绒你就别担心了。这也是让宙礼推掉一些麻烦的人和事，那些想要找他做项目拉关系引荐的，刚才看了ai表演之后，都激进得不得了。”
    霍嵘嵘人小鬼大，接话道，“没错。小舅妈你不用不好意思，你没注意刚才过来时，阿朗叔叔他们拦下好多人哪！有些人还猛打友情牌，把外公都抬出来了。外公一个画画的，哪认识那么多商圈大佬。要是现在你们再出去敬酒，就是正给了他们奉迎攀附的机会，麻烦得很。”
    霍香芷道，“关键是，小四他要是真听到不错的项目，可能真会心软，跟人家谈。到时候……”
    霍香芷和霍嵘嵘同时交换了一个“一言难尽”的默契眼神儿。
    霍宙礼轻咳一声打断不恰当的爆料，“行了，我也确实有些累，不想应酬。你们出去帮我应酬吧，谢谢三姐，谢谢小嵘嵘！”
    三两下就把人打发出去，关上门，还上了锁。
    顾雪芙见状，“……”
    霍宙礼回过身，就脱了外套，捋起袖角，露出漂亮的小臂肌肉，整个人就从刚刚的谦谦贵公子，化身成了西装狂陡。
    当接到妻子投来的目光，他眸色微荡，挽袖的手抚上领口，勾住内里，朝下拉了拉，俊脸微微偏一下，露出喉头的小骨头，上下滑动。
    这动作随性极了，带出十足的痞性，又邪又坏的成熟男人味儿。
    当他走到近前时，微俯身，长臂越过美丽新娘的肩头落在她身后的桌面上，半撑着身子，目光才懒懒地接上她的。
    “老婆……”
    顾雪芙被唤时，才发现自己都看呆掉了。
    小脸一红，低低地发声，不清不楚，更似欲盖弥彰。
    脑内高声：天哪，这男人平常都野里野气的，最近入城后，常常穿正装，每一次都好……好，好那个那个那个~~~~~
    顾雪芙拒绝深想，却克制不住从心至身的反应，不自觉地缩了缩膝盖，后背紧紧抵着桌沿都有些疼了。
    “脸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还是……”
    他目光微落，落在漂亮的抹胸式礼服上，其实领口到抹胸间还串着细细的珠帘，掩去了直接的春光，却创造出一种朦胧的性感来，随着她急促起伏的呼吸，愈发荡漾。
    他大手轻勾起她红艳的小脸，吐息愈重，声音磁撩，“口渴了？”
    “我才……”
    她未说完，他已经转身离开，去给她倒水。
    听着水声，她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当水送过来时，她看着眼带轻嘲笑意的男人，接手时，看着那得意，故意手一抖，把水推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腰线下，水渍浸染黑色背心，裤头，湿意很明显，染出一大片深色，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哎呀，老公，衣服都湿了。一会儿你要是还出去，那就……”
    她伸手去擦那湿渍，腰线处的紧致起伏，隔着西装布料，都能清晰感觉到形状。突然指尖儿就被震了一下，惊得她猛抬头，迎上他垂落的晦涩漆眸。
    他面上没有太明显的喜怒，只是唇角裂开一抹白弧。
    “老婆，你是想提前洞房么？”
    语气正而八经，一只大手却用力摁住了她的小手，像是现场抓包了小贼，小贼无处可逃。
    “讨厌！”
    她抽不出手，当场先破功了。
    “有外人在呢，你瞎说啥？”
    “这里只有你和我。”
    说着，他突然拿着一盒纸巾，走到墙角、桌边、花瓶前，各贴一张纸。
    顾雪芙，“你这……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霍宙礼表情淡定，“为以防万一。”
    他可不想提之前在这里陪老婆时，耳麦里那些破坏气氛的调侃通话。
    说着，他就把耳麦取下揣进了兜里。
    喝了口水，俯身亲上那只小嘴儿。
    “哎，不，不行……”
    “有人。”
    “没了。”
    “有。”
    “谁？”
    这下男人真的紧张了，目光开始四处巡逻。
    顾雪芙噗嗤笑开，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一程。
    拉过男人一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诺，在这里呢！”
    男人唇一拉，“啧！还真是个第三者。”
    两人都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