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欧阳妈妈接到了警方电话，欧阳楠的遗体已被火化，要家属去领骨灰。
    欧阳妈妈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耳背了一样，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明知道欧阳楠已经死了，可就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她心里一直幻想，欧阳楠还活着，只是在监狱里再也出不来。如果不是警署来了这通电话，欧阳妈妈可能会欺骗自己一辈子。
    心痛的同时，也将此事告知了欧阳枫，“小枫，你过几天陪妈妈去一下领小楠的骨灰吧！他好歹是你的亲弟弟啊，恩恩跟他离了婚，没了夫妻关系，我也不强求恩恩为他做什么。但是，你不能不陪着妈妈。”
    欧阳枫这两天的心情刚有好转，又被他妈妈的这通电话整郁闷了，“好吧，妈，我陪着你一起去。”他硬着头皮答应了。
    想想跟弟弟临死前见的最后一面，想想弟弟跟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很膈应。
    可是，他明天又必须要露面。
    他尽量不去想欧阳楠死前说什么了，反正已是一堆骨灰，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警察安排好了接骨灰的日期。
    当天上午，欧阳枫陪着妈妈一起去了。
    欧阳楠的墓地买在国外，挨着欧阳爸爸不远处，欧阳妈妈的意思，她要把欧阳楠的骨灰拖运回去安葬，好让他陪着爸爸长眠。
    “小枫，等小楠的骨灰一运走，妈妈也要去国外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欧阳妈妈一眼悲伤的望着欧阳枫说，“其实，妈妈很希望你能移民，跟妈妈住在一起。以后你的墓地也买在国外，百年之后，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在一起。”
    “妈，谢谢你的好意，只是现在，我在国内走不开。笑笑有她原来的儿子要兼顾，也一样走不开。或许有一天，我们都完成了彼此的人生任务，她给前夫的孩子成了家，我的公司也有了合适的接班人，或许……我们会出国陪你。”欧阳枫看着他妈妈说。
    细细想想，她也挺可悲的，丈夫死了，最疼爱的小儿子死了，儿媳走了，只剩下未成年的孙子和孙女交由她抚养，她也挺累。
    只是，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又比不上他国内的公司，比不上跟他同甘共苦的同事们，比不上他家里的笑笑和快出生的孩子。
    孰轻孰重，他在心里早划出了界限。
    既然妈妈当初没有选择让他出国，那么妈妈今时今日又需要他了，他也不会去了。
    欧阳妈妈此时没了嚣张气焰，她心里是懊悔的，她一心培养成才的欧阳楠变成了一盒骨灰，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而看不上的欧阳枫，竟混的风生水起，成了企业家。
    真是……造化弄人。
    “罢了，你不想去，妈妈也不勉强你，你在国内也不错，有事业，有家庭，等你的孩子出生了，妈妈再回来看看孙子。”欧阳妈妈说，“从前你跟小楠的事……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能原谅妈妈吗？”
    她已对欧阳枫到了无可奈何的阶段，再不示弱，恐怕连唯一的儿子也会渐行渐远。
    欧阳枫看着妈妈笑了一声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又何来原谅？是笑笑跟我说，恨一个人不如爱一个人。人不能活在仇恨里面，要学着释怀所有的不公平。”
    欧阳妈妈露出了一抹酸涩的笑，“也好，不恨不怨。但是也不爱，不亲近我。我这个做妈的，最终还是个失败的母亲。”
    “不是的妈，我心里，是有你跟爸爸的。只是，有时候想想你们对我的冷漠和疏远，我就难受。年轻时，不懂沟通，意气用事，心里一烦躁，就会跟你们说很多难听话，还会跟你们乱发脾气，导致我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几句话的功夫，母子俩打开了心结。
    只是，却也再亲近不起来了。
    现在才说这些，为时已晚。
    他们回不去当初，欧阳妈妈不再是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女强人，她已到垂暮之年。欧阳枫也不是那个以前桀骜不驯的少年，这些年，他被亲情伤的透透的，早将热血磨尽。
    到了路口，临分别时，欧阳枫又提到了欧阳其繁。他答应欧阳其繁的，会做到。
    “妈，咱家公司总裁的位子，我想让堂哥先做。你跟菲佣一起照看小楠家的两个孩子，已经够累了，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还是适当放权吧。你跟堂哥他们一家在国外搞好关系，互相照应，我也不会太担心你。”
    欧阳枫看似是为妈妈着想，可欧阳妈妈一听就听出来不对劲了，她聪明的很，刚一提到欧阳其繁，立马回过味来，从暗杀欧阳枫，到欧阳楠功亏一篑，整件事在心里开始具象化，“小枫，你跟其繁做了什么交易？你是用公司总裁之外，换了你一条命吧？”
    欧阳枫还想遮掩，可又一想，他妈妈那么聪明，什么也瞒不住，还是实话实说吧。
    “妈，你觉得我这条命，不值一个总裁的位子吗？”欧阳枫看着妈妈一笑，问。
    “值，值得很呢！”欧阳妈妈咬牙切齿的说，“欧阳其繁这个老油条，把你们哥俩都玩了！他才是最有野心，有头脑的人。”
    “妈，不管他的野心多大，你只要把股权攥到手里，还不是让他给你打工吗？”
    欧阳枫开导他妈妈说。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小枫你想过没有？他在那边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我呢？退位让贤之后，手里还攥着股权想牵制他，这不是找死吗？可能，他会想办法逼我把股权转让给他，最后也可能会杀了我吧？”
    说到这里，欧阳妈妈突然感到后背一凉，不寒而栗，“小枫，我还是把股权转给你吧，等我这几天回去了，就让助理拟好合同给你发过来，你握着股权，牵制欧阳其繁，这些事，还是你来做吧！就像你说的，妈妈老了，我可能真的该休息休息了。”
    欧阳枫想了一下，也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他妈妈的安全了，“行吧，我同意。”
    “像这样的话，财产公证又要晚一段时间了。等股权到了你名下，你再去做婚前财产公证。要不然你和秦笑笑把结婚证一领，公司要有她一半的股权了，我不接受。”
    欧阳妈妈想的很周到，绝不能便宜了秦笑笑。所有跟财产有关的事，她都要在赶儿子领结婚证前做好，不能让秦笑笑占便宜。
    欧阳枫特别受不了他妈妈的算计，一听她又要拖着自己，有点急眼，“妈，就算公司成了婚后财产，笑笑也不会跟我要钱的。她真没有你想的那么物质，复杂。”
    “再不物质的人，看见大把的钞票也会两眼放光。再爱你的人，也会因为金钱迷失本心。我就是信不过她，我也不单是信不过她，我是信不过所有人。什么真情实意，在我心中，都是狗屁。他们都是有所图的，你不信可以试试，半年不给员工发工资，他们会不会围在你的办公室闹腾？你如果落魄到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你试试秦笑笑会不会离开你？”欧阳妈妈能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她什么伤害都受过，什么挫折都遭遇过。
    “小枫，妈妈跟你爸当年创业时，真的遇见过这种事情，那年我们在香港，资金链断了……我们眼看就要破产你知道吗？这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们负重前行就够了，不想让你跟小楠有压力。那几年，是我们人生中最悲惨的时光，工资开不出来，一直跟着我们的几个老员工也想撤资，我想死的心都有……算了，过去了，不说了。”
    欧阳妈妈一提陈年往事就双眼无神，她为了事业上能成功，承受的太多太多了。
    “妈，你跟我说说吧，我想知道你后来又是怎么活过来的？”欧阳枫很想多了解他妈妈一些，一脸好奇的盯着欧阳妈妈问。
    “好，我跟你说。这些事，在我心里压了三十多年了。”欧阳妈妈缓缓开口，“那年，你爸爸到处跑贷款，可我们当时资质差，又是大陆人，大额贷款申请不下来，后来你爸爸通过一个朋友，知道某银行的行长好色，他就把我的照片给了行长……我那时年轻，肤白貌美又漂亮，如愿被行长看上。小枫你告诉我，什么是爱情？能当钱花，能当饭吃吗？”
    欧阳妈妈瞪着眼睛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