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陌陌在孙小泯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既把他当弟弟，又把他当朋友，明天离家出走的事，她突然想跟孙小泯分享。
    “弟弟，我有事跟你说。”曹陌陌紧张的看着孙小泯，欲言又止。
    “什么事？”孙小泯瞪大眼睛问。
    “没，没什么。”曹陌陌咽了口唾沫，要说的话一并咽了回去，她又不想说了，怕说出来就走不了了。
    孙小泯对着曹陌陌吐了吐舌头，“那我先去找奶奶睡觉了，明天咱们再玩吧。”
    二人分别回了屋。
    到了夜深人静时，孙志伟的房间里又传来他跟曹霜要孩子的低吟声。左邻右舍的院墙上，野猫们也在上蹿下跳的喧腾。
    这几年走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孙志伟的邻居们，但凡有点能力的，都带着孩子进城读书去了。整条胡同原本有七八户人家，现在不过三四户。空下的宅子越来越多，一到晚上，野狗野猫们嗷嗷叫，声响传的格外清晰。
    孙小泯已经在孙家村彻彻底底住不惯了，他一晚上醒了好几次。他受不了这里的鸡鸣狗吠还有猫叫声，他受不了奶奶的枕头套上，漂浮的那一股说不出的油腥味。
    在秦秀家，他即便是跟杨辉睡一间屋，可杨辉很干净，也爱卫生，天天睡前洗澡，洗的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难闻的异味！大姨秦秀更讲究，每天都要在各个卧室里插一枝香水百合，整个房间都香喷喷的。
    他想着城市的美好，再瞅瞅身边的王姜，离她越近，越能闻到她呼吸时口腔里散发出来的臭气，就像吃了大蒜不刷牙一样。
    最让他忍不了的，还是奶奶的尿罐。那个用了好多年的塑料罐直挺挺的站在地上，时不时蹦出来一股尿骚味，冲到他鼻子里。
    孙小泯强忍着各种不适睡到天蒙蒙亮，一向不爱早起的他，今天起的特早。刚走出院子大门，想出去活动活动时，一眼看见曹陌陌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姐姐，你在干什么？”孙小泯怕吵醒了大人们，压低着声音问。
    曹陌陌打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将一封用素白纸写成的信塞到了孙小泯手中，“姐姐要出去玩，等一会儿你回去了，把这封信交给我妈妈。记得中午再给她，现在不能给。我原本还想着把你喊出来给你呢，既然看见了你，就直接给你吧，我走了！”
    孙小泯收着信，盯着曹陌陌看了老半天，“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中午吧，再见！”曹陌陌看着孙小泯微微一笑，眼含一抹冷漠，转身走远了。
    孙小泯目送曹陌陌拐出了街口，心内也没有多疑，拿着信回了家后，他按着曹陌陌的嘱咐，没有立马把信交给曹霜。
    只跟孙志伟说了一声，姐姐刚才走了，说是要出去玩，中午才能回来。
    跟孙志伟说时，曹霜也听见了，孙志伟只回应了一个“哦”，曹霜却瞎嘟囔，“天天说要出去玩，我不让她去，她竟然自己跑出去玩。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喽！”
    两口子谁也没说要找找曹陌陌。直到日近正午，还不见曹陌陌回家时，曹霜有点慌了，“志伟，这孩子平时挺听话的，今天怎么都这个点了也不回来，咱们去找找她？”
    “去哪儿找？小泯只说她走了，又没说去了哪里！”孙志伟不当回事，不是他的孩子，他更不着急。
    这时，曹霜又把孙小泯找过来盘问，“陌陌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她说她走了......”孙小泯挠了挠头，恍然想起来曹陌陌的信，“对了，还说要给你一封信，让我中午给你，我早上放进了书包，给忘了。”说着话，踏着步子回到了王姜的卧室，拿起桌上的书包，翻找出了那封手写的书信，“给你，姐姐让给的。”
    曹霜打开信来看，有很多字她不认识，“妈妈，当你看到信时，我已经走远。我受不了你......什么什么......活着。什么什么......”
    “志伟！”曹霜嗷了一嗓子，像要扯破喉咙，“你快来读一读，我看不懂。”
    她小学没毕业的文化，稍微看见难一点的字，就不知道怎么念。
    好歹孙志伟上了初中，慢慢悠悠走过来接过信，清了清嗓子念道，“妈妈，当你看到信时，我已经走远，我受不了你卑微的活着。你的卑微，连带着我也要卑微的向生低头，我已经找到了我要走的路，我不读书了，不再做你的乖孩子，可我会想你的！”
    孙志伟尚读完信，曹霜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陌陌......她出走了！”
    哭声霎时爆起，“她怎么能走呢？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说走就走？我哪里卑微了，还不是她要求的太高，不知足吗？”
    哭着喊着，发泄了一通情绪后，又问起了孙小泯，“她跟谁走了？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孙小泯也吓的够呛。才来家里一天，又摊上这么个大事。
    这时，王姜从屋里出来了，她不心疼曹霜，更不担心曹陌陌离去，冷言冷语道，“一家人好不容易在家团聚一天，你女儿就会出幺蛾子，还学会跑了！腿长在她身上，谁也拦不住！让她走吧，别回来了！”
    曹霜的脑袋正懵，又担心曹陌陌，又六神无主，被王姜几句话，激的哭声更大，“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陌陌不是你孙女，可她好歹跟你朝夕相处，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陌陌前两天不是还说想带你走吗？她根本看不上我家的条件，人家想拉着你攀高枝呢！”
    王姜早对曹陌陌不满多时了。她讨厌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今天原形毕露了，真的跟着人跑了！
    王姜的态度，任由曹陌陌自生自灭。
    孙志伟不太着急，也不能不管，敷衍了事，“霜，你别跟妈置气。我肯定帮你找孩子，只是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咱报警吧！”
    孙志伟说完，几步走出屋子，从院子里推出电车，带着曹霜去了附近的派出所。
    报警以后，孙志伟觉得他应尽的责任已经尽了，心里也就一点不着急了。家里唯一一个对曹陌陌上心的人，就是母亲曹霜。
    孙家人在家里有滋有味的吃午饭时，她正走遍村里的大街小巷，逢人就打听，“看见曹陌陌了吗？有谁看见她了说一声！”
    曹霜是真的快急的失心疯了。
    孙志伟就陪着去了一趟派出所，后来干脆连门都不出了，眼看曹霜焦急的找孩子，他除了打几个电话催她回家吃饭，就是让她耐心等警察通知，别的忙是一点帮不上。
    曹霜没心情吃饭，没心思等通知，她心里满是女儿去了哪里，有没有遇见坏人，会不会被骗？她在街里兜兜转转，问了很多的熟人，由于曹陌陌出走的时间是早上五六点左右，那时候行人太少，都说没见到！
    曹霜听罢，更着急了。她又赶紧给曹陌陌的班主任打去电话。她想问问曹陌陌在学校都跟谁玩的好，也好借机问一问其他的同学，看看曹陌陌是不是找朋友玩去了？
    班主任笑着回答说，“据我的观察，曹陌陌没有朋友，也没有人跟她玩的好！您也别着急，学校会配合警方全力寻找孩子。”
    “怎么会？陌陌没朋友？”曹霜听的心酸极了，她这才知道，孩子在学校是孤独的。
    她愈发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了，曹陌陌那么勤快懂事，为什么到了学校会被孤立？
    她那个猪脑子，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