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枪法，好准头。
    子弹打在刀身上，没打在人身上，二狠子毫发未损，刀刃被打出一个缺口。
    “再说一句，把刀放下！”
    李长生的话是威胁不假，但其中不无难言之隐。
    李长生是带队的，倘“匪徒”当着他的面杀人，那么他这个带队人回去之后，必会被上司叱骂，也许还会被打耳光、被踹，甚至于扒了“马褂”，丢了“饭碗”。
    为了不叫李长生难做人，二狠子只好放下杀人刀，允许楚三再多活一阵子。
    楚三慌忙连滚带爬地到了长生脚下，求长生也将他送去医院。
    长生看不惯楚三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一阵阵恶心，于是让人把楚三带走。然后吩咐手下将其余伤者中不严重的全都铐起来带回警署，伤重者送去医院。
    二狠子、刘爷、猴儿六、小卜也不例外，全都上了铐子，长生并没有因为是朋友而徇私。
    没押走“四大杀神”之前，长生进屋看过了娄天业的尸体，也问过了瘫坐在地上的涂巧儿，人是谁杀的？
    涂巧儿光是哭，不说话，显然是不敢说。
    见有个匣子在桌上，长生打开看过后，随手拿了条枕巾，将匣子裹好，并系了个死扣儿。接着唤了一个弟兄进来，附耳嘱咐几句，那个兄弟应了一声，将步枪背在身后，将沉甸甸的匣子抱好，一步不离地跟随长生身后。
    随着一声“全都带走”，哥儿四个被粗暴地推搡到院外。
    爱看热闹的人们聚在街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其中一人正是秦少琼，小卜看见了他，呲着小白牙坏笑着，朝他挑了挑下巴。此为挑衅，就看秦少琼作何反应。
    秦少琼慌忙将脸扭向一边，不与小卜做眼神交流。
    缺德之人必心虚，秦少琼这当儿虚着呢。
    院门被关上，门外有四个持枪的警员把守，命案现场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进了局子，没有过堂，人先被分开关押起来。
    刘爷跟二狠子一个屋，猴儿六和小卜一个屋。
    刘爷抱拳向二狠子表示歉意，倘不是因为猴儿六冒失，也不会连累王二爷跟着“吃瓜落儿”
    二狠子请刘爷不必自责，又说若不是因为侯二爷这码子事，自己也不会撞见仇家。只是让仇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生，实在叫人气不忿。
    刘爷劝二狠子不必气恼，等出去之后，再找楚三那厮索命也不迟晚，那厮的人头只是暂时寄存在脖子上，顶多也就是多活几天而已。摘人头这事交由他来办，不劳二爷费心。
    二狠子爽朗一笑，抱拳谢过刘爷的好意，谁家肥猪谁家宰，不需邻家借屠刀，到时候只管一块儿吃肉便是了。
    刘爷心焦，担心家里少了顶梁柱，李仁之、秦少琼之流会有所举动。
    这份担心也不无道理，二狠子也想到了这一点。
    正所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而今主事之人身陷囹圄，二当家、三当家也跟着吃了“瓜落儿”，锅伙当中群龙无首，倘这个时候李仁之、秦少琼有所举动，只怕刚刚打下不久的那些地盘还得易主。
    同样问题也困扰着隔壁牢房中的猴儿六和张小卜。
    到了这个地步，光是埋怨没有用，因此小卜一句埋怨猴儿六的话也没说。
    猴儿六此刻早已从醉意中清醒，为自己的鲁莽而多少有些惭愧。但他在乎脸面，所以也没有向小卜表示歉意，光是嘿嘿傻笑，求小卜跟自己说说话，不然非得无聊死。
    小卜倒背着手，在猴儿六的眼前来回踱步，颇显毛躁。
    “我说老三，你别转磨了，我都快让你给转晕了。”
    “闭嘴！少跟我说话。”
    “别介呀，这里就咱俩，你不跟我说话，我跟谁说话去。你先别转磨，先听我说几句，把咱关进来的那位副爷是你的发小兄弟，你让人把他叫过来，跟他说几句好话，让他先把咱放出去呗。咱也不让他白关照，你让他开个价，多少咱都给，这样总行吧。”
    “你不了解他，他不是财迷豆子，他是一根筋，跟他谈钱不好使。”小卜没好气地说着。
    “谈钱既然不好使，那你就跟他谈交情，他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发小兄弟蹲大牢吧。”
    “刚不是说了吗，他是一根筋，跟他谈交情照样不好使。”
    “那咋办？”猴儿六不免着了急。
    “等着吧。等他来了，我先听他怎么说。”
    “唉……”猴儿六叹口气，“倒霉呀倒霉，倒霉呀……唉！叹英雄失势入罗网，大将难免阵前亡……”有板有眼，扯脖子唱起了京戏《战太平》。
    “不准哭丧！”
    外面一声吼，猴儿六立马不敢唱了，两步跳到铁门前，隔着铁门上的透气口，跟外面的“副爷”套交情。
    外面那位赶巧也认识猴儿六，索性给了猴儿六一个面子，隔着铁门对猴儿六说：“老六，不是兄弟不帮你，兄弟只是一介小卒，六扇门当中混得最差的那种，你求我帮你，你是武大郎找西门庆赊账，你找错人了。”
    “不用你帮多大忙，你只管把一个叫李长生的喊来，然后就没你的事了。给，这是给你的跑腿钱，拿去买双新鞋穿。”
    猴儿六将身上带着的几块现大洋从透气口递了出去。
    “不是兄弟不爱钱，是真没法帮你。”外面那位态度也挺坚决，听口气是真帮不上忙。
    “先拿去用着，帮不上忙也不碍的。我要渴了找你讨口水喝，饿了找你要口饭吃，你就拿这个钱当水钱饭钱吧。快拿着，别磨叽了，叫人看见了不好。”
    猴儿六很会说话，外面那位也的确稀罕这些白亮亮、硬邦邦的东西，于是接了过来，向猴儿六道了谢，并保证多会儿想喝水、想吃饭，只管说句话，马上就给拿过来。
    “得嘞，你忙去吧，我歇会儿。”
    打发走了副爷，猴儿六得意洋洋地对小卜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拿了咱的好处，就得听咱的。你有话嘱咐他给捎出去，他一准儿能给你把话捎到，让他给你从外面带点什么私货进来，他也保准会给你送进来。这些王八蛋，人事办不好，蝇营狗苟的勾当干得好着呢。”
    “老二，老二……”是刘爷的声音。
    由于两间牢房挨着，因此能通过小铁门上透气口相互传话。
    猴儿六赶紧贴紧铁门，将嘴巴放在透气口，问大哥有什么吩咐。
    “老二，你让刚才那位带个话出去，让他去找……”
    刘爷那边把话吩咐完，猴儿六这边马上扯开破锣嗓子，喊刚刚拿了自己好处的那位副爷过来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