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庄子上,刘姥姥还有周瑞家的,把王夫人放到一户小院门口。
她们自去下地去了。
王夫人仔细看了看,这是一普通农家小院。
跟左右人家都一样。
院中有一个人站在石台旁边,低头舂米。
一下一下,认真而专注。
这腰身……
王夫人只觉的眼前一黑,
她紧走两步,
“元春!”
贾元春闻言扭头看过来,一见是自己的母亲。
她莞尔一笑。
脸上似乎有一些疲惫,也有一些喜悦。
但是用手扶着后腰的动作,那么的扎眼。
王夫人只觉得眼睛发痛。
“你这肚子?”
话未说完,她的双手已经颤抖,声音嘶哑,不知如何问起,
“是谁的?”
贾元春看着母亲,淡淡的一笑,“娘,是我的。”
王夫人左右看看,恐怕被人听到,她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是你的,不是说圣上不育吗?”
贾元春收敛了一下笑容,
“娘,这就是我的,不是任何一个人的。”
“我已经决定了,自己一个人把她养大。”
“就做个农家孩子。”
闻言,王夫人的眼泪下来了,
“我的儿啊,你真是摘了我的心了,你这是不要命了。”
“娘,什么叫不要命了?”
“我现在惜命的紧呢!娘,你没发现我没去殉葬吗?”
贾元春抬头看着天空,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我现在终于能看这么广阔的土地,能不用担惊受怕,看天上的蓝天白云。
“娘,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很踏实。”
“况且我都跟南安王谈过了,我只做一个平凡的农家寡妇。”
王夫人只觉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了,
其中一片空白,
“我的儿呀,我的元春呀,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安王怎么会放过你?”
“朝阳公主是不是因为你的肚子,她才妥协了?”
“天哪!”
王夫人不知如何表达,如果是以前,她得惊喜的很。
而今,却也后怕的很。
因此她的表情是挣扎的,纠结的。
只听,贾元春板着脸正色道,
“娘,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跟朝阳公主没有任何关系,朝阳公主是要远嫁的。”
“而且朝阳公主跟那个小太子,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复辟。”
“他们如今的能力,跟南安王比较起来,就是沧海一粟。”
“不值一提。”
“如果他们不折腾还好,但凡有想法动作,绝对是尸骨无存。”
“娘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孩子,她姓元。”
王夫人只觉眼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娘,谁会认识我呢?你知道吗?那一片儿全是林家的庄子。”
“我以后就在这庄子上生活了,在这儿生活,我心里也安定,也许南安王也放心吧!”
贾元春说的淡然,但是王夫人的心忽忽悠悠,飘荡在梦中。
……
“元娘子,开饭了。”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喊。
王夫人只觉得声音有点熟悉,她猛的往外一瞧,
哎呀,这不是晴雯的那个表嫂吗?那个死不要脸。
这边自己的女儿,把舂好的米倒在一个瓦罐里,
然后大声的扶着腰喊,
“好嘞,多娘子。”
“这是我今儿舂的米,麻烦多娘子给我捎过去吧。”
“今儿我得多来一碗,家里来亲戚了。”
多姑娘往院子里瞅了一眼,只看到王夫人的背影,似乎也没认出她来,
“好嘞!”
然后抱着贾元春递给她的罐子,转身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王夫人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跟她有交道?”
“你知道她……”
不待王夫人说出什么,贾元春制止了她,
“娘,这里的人,有一些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我现在是一个寡妇,都是吃着林家的施舍,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前尘往事都忘了吧,我觉得在这儿特别好,一到饭时还有人喊。”
“我有时间了,就过去跟那些孤儿一起吃饭。”
“如果没有时间,或者身体不好,有时她们给我端过来。”
贾元春说完,王夫人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模糊,看不清眼前。
自己娇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这是跟什么人混到一起?
果然过了不多久,有两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裙,端着两个大碗,走到门口喊,
“元娘子,你的饭。”
元春大声的应道,
“来了。”
“你们进来吧!”
闻言,两个小姑娘进到院中,小心翼翼把碗放到树下的石桌上。
元春打眼一看,
“哟!今儿这是打的荞麦扒糕,还有小豆粥,两个大包子。”
小姑娘抿嘴一笑,
“元娘子,这个大包子,还有一丢丢肉味,太好吃了。”
“这是大嘴哥,逮了一只野兔子。”
“撕了点肉,加了野菜做的。”
元春笑着说道,“好的,妞妞说好吃,我就尝尝。”
这时只见那个小姑娘扭捏了一下,
“元娘子,你昨天教的几个字,我都会写了。”
“我写给你看看好不好?”
元春看着她说道,“当然好了。”
只见小姑娘从地上找了一截树枝,
在地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的写出了,
天,地,人,手,口,田
六个字。
元春认真的看了看,然后轻轻的用手摸了摸,小姑娘头上的小揪揪。
柔声对她说道,
“妞妞真棒!”
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
她旁边的另一个小姑娘见状,立刻也在旁边写了一遍,
“元娘子,我也会。”
元春也夸了夸她。
然后对她们说,
“今儿有事,明儿再去教你们认字。”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到这一切,王夫人瞠目结舌,
只听贾元春招呼她,“娘,坐下吃吧!”
王夫人闻言坐在贾元春对面,但是她吃不下。
她只是木然的看着元春吃。
贾元春见母亲不吃,也就不再劝说。
而是自己一边吃,一边说道,
“娘,我本来可以不通知你的。”
“但是,我到这儿来了,听了许多你跟林家的恩怨。”
“我觉得还是让你亲自来看看为好。”
“娘,你觉得那两个小姑娘怎么样?”
王夫人神情淡淡,
“乡下土妞岂能看出好歹?”
王夫人的说法,贾元春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她们学东西特别快,一点不次于府里的姑娘们。”
“除了她们两个,这里的孤儿,姑娘,小子上百人。”
“各有所长,他们能自己干活,做饭,……”
“这些人将来都是林家的助力。”
“他们都知道,这个庄子名叫林家庄,里面大多都姓林。”
“吃的林家饭。”
“谢的林家恩。”
“娘,你觉得如何?”
王夫人心中大惊,冲口而出,
“养这些人得花多少银两?林家意欲何为?”
贾元春慢慢的品了一口豆粥,对母亲说,
“银子能花多少?”
“比以前一个世家,养仆役花的并不多。”
“意欲何为?”
“大家都是活着罢了。”
“这些人本来没有活命的机会,如今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你说他们意欲何为呢?”
“这里还有专门的巡逻队,大家过的快乐,安心,这不比什么都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