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沅沅点头看着他紫水晶般泛着幽光的眼睛，里面好像有暗流在涌动。
“……”希斯特看着眼前的孩子沉默了一阵，开口：“你们打算攻打哪里？”
“我不知道。”
沅沅不懂这些，这都是大人们该操心的事情。
爸爸和拉文叔叔说话从来不避着她，可听的到和听得懂完全是两个意思。
战争是希斯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可没有人天生就应该生活在黑暗里。
根据这里的环境污染恶化程度，过不了多久就不能够再供人居住。
可战争一旦爆发就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失去骨肉血亲，这样的惨况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跟我一起出去玩。”
沅沅抓住他的小拇指，试图把他从病床上拖下来。
“去哪里？”
希斯特的长腿从床上挪下来，弯着腰同她往外面走。
恩人的身高有点迷你，如果自己直起身能把她直接从地上给揪起来。
“去外面玩…”
沅沅打算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基地外面走走，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有时候运气好，会遇上其他小朋友，大家可以一起玩捉迷藏。
离开医疗中心能在训练场附近看到许多金发蓝眼的人鱼，他们看到孩子会热情的打招呼。
沅沅喜欢人多热闹，大家跟她说话也开心的回应。
流放者和人鱼的关系很好，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像是一家人。
希斯特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有很多信息不停的冲击着他的脑袋，很难抓住什么有用的信息。
基地门口的守卫看到两人出去，一队人跟了上去，给尤伽发送了希斯特离开基地的讯息。
没有通讯设备和飞船他走不出这里。
尤伽叮嘱他们保护好孩子的安全，实时监控孩子的位置。
“你们和人鱼似乎关系不错？”
希斯特看向走在身侧的异能者，倘若他们真的如史书里写的那般无耻，人鱼们为何会与他们如此和谐。
即便是不得已的合作，也无法对无耻的人虚与委蛇，做到如此亲密自然。
“人鱼天性纯良，很好相处。”
同行的异能者痛恨星际的人，对他的语气称不上和善，听起来略显僵硬。
人鱼族大多数人嘴巴都很甜，说话总能甜到人心坎里，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和他们交流。
不过也有极少数倔脾气，说话太过于直白，但也都没什么坏心眼。
基地外的场景入目更是凄凉，这一长段路都是荒芜的沙土和早已坏死树木。
随着环境恶化空气中隐隐有股怪怪的味道，在这里生活许久的异能者们早就习以为常。
对于一直生活在空气质量良好星球上的希斯特来说，感觉鼻子里像是被人塞进沙土，鼻腔干涩火辣辣的。
“我们还要走多远？”
回头看基地的建筑正逐渐远去，而前方仍旧没有看到一丝生机。
“还要多走一会儿…”
沅沅用手比划一下，大概就还有这么远的距离，就能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去。
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周围的异能者警惕的握紧手里的武器。
“上来，我背着你走。”
希斯特幻化回兽体趴伏在地上，等着小家伙跳到自己身上来。
沅沅还没有骑过大狗，两只小手抓紧他脖子上的毛发，被轻轻一甩稳稳的落在他的背上。
“你人真好。”
“这算不得什么好。”
比起她的救命之恩，希斯特认为自己这点举手之劳，远不足以回报。
“希斯特，你可以给我当小狗吗？”
沅沅摸摸他脑袋上的尖角，很光滑像质地上乘的玉石。
“你是希望我对你忠诚吗？”
希斯特很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狗的含义有很多种，自己不懂她想要的是哪种狗？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不是让他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会去做。
如果她需要有人效忠于她，那自己愿意做她的狗。
“我想让你陪我一起玩。”
沅沅只是想让他当一只普通的小狗，爸爸最近越来越忙，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如果你需要，我愿意做你的狗，对你忠诚，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希斯特无处可去，能留在这里自然是最好的。
其实他也不太懂这些人想要什么，他的主治医生拉文也不曾向他提过什么条件。
作为星际新晋的少将，他知道的机密很多，可他们也不曾套过他的话。
他仿佛是一个透明人。
“真哒？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大狗。”
沅沅开心的揪着他头顶上的角让他跑快点，呼啸而过的风掀起她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穿过这片荒芜的旷野，远处的安置房渐渐显露在视线里，路边蹲着几个穿着老旧的孩子，围在一起做游戏。
他们偶尔才会这样围在一起做做游戏，沅沅看到他们开心的招招手。
“我来啦！”
她从希斯特的身上跳下去，快步跑到大家身边，挤进去盘着腿坐在一起。
“我们在玩抓石子，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其他小孩往旁边挪了挪，热情的邀请她一起来玩。
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没什么娱乐设施，只能玩一些能就地取材而且很久远的老游戏。
把石子撒在地上，然后捡起一颗，抛向空中的同时要把散落在地上的石子抓起来。
大家的手都很小没办法一下全部抓起，所以不限次数只要能抓起来就行，但是抛起来的那颗石头没抓到就算输掉了。
沅沅跟他们玩过很多次这种游戏，抓石头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是所有小孩里抓的最快的。
地上全部都是灰尘，玩了几局后小家伙的手掌弄的脏兮兮的。
“沅沅，他是谁啊？”
有小孩注意到了她身后威风凛凛的大狗，脑袋顶上的角很独特。
“他叫希斯特，是我的小狗。”
沅沅站起身伸手摸摸希斯特的鼻子，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新宠物。
几个小孩也凑过来好奇的打量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抚摸他的毛发。
希斯特并不讨厌孩子，只是突然被这么多双眼睛围着观看他不太适应，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他会捡树枝吗？”
一只小狐狸幼崽好抓起地上的树枝晃了晃，听话的小狗都会捡树枝的。
“怎么捡？”
沅沅没有训过小狗，不由得跟着好奇。
“我试试…”
狐狸幼崽把手里的树枝丢了出去，空气中一阵寂静。
希斯特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你们真打算把我当狗训？”
眼前的大狗突然开口说话，幼崽们吓得连忙躲在沅沅身后。
“他不是普通的小狗，他是个人。”
“他是不是生气了…”
“……”
幼崽们水汪汪的大眼睛惧怕的看向他，凑在沅沅耳边小声议论。
“我…我也不知道…”沅沅被小家伙们推在最前面，艰难的绷着小脸说：“不是我丢的…”
几个孩子推搡来推搡去的，倒让希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有生气，不必紧张。”
丢树枝确实有些无礼，但他不会和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生气。
见他不生气孩子们又凑过来想和他玩，沅沅揪揪他的胡须，和其他小孩一起追着希斯特玩耍。
幼崽们你追我赶欢快的笑声飘满街巷，忽地刮起一阵大风。
哐啷——
远处的安置房房顶被掀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几只幼崽大惊失色抱着脑袋逃窜，一溜烟跑回了家，街巷突然又变得空落落的。
沅沅的小肩膀也跟着抖了一下，看着消失的小伙伴失落的垂下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躺在地上翻着肚皮陪大家玩耍的希斯特，看着逃窜的孩子们眼神明显都是懵的。
“我们回去叭…”
沅沅转身往基地的方向走，大家今天应该不会再出来了。
希斯特打了个滚站起身跟了上去，不解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就是有声音，吓到了大家。”
“不过是房顶被掀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受伤。”
“大家害怕响声，以为是坏人打了过来。”
沅沅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有小孩告诉她，爸爸妈妈说有响声一定要立马逃跑，不然会有危险。
而打仗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样的巨响。
希斯特自然能联想到是因为什么，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拍幼崽的肩膀。
混乱的大脑随着那一声巨响渐渐清明，战争是残酷的，可这些人只有这一条生路。
他开始怀疑星际历史的真实性，这群人并非书里那般罪不可赦。
大肆的围剿流放者，究竟残害了多少无辜懵懂的孩童。
一行人沉默的回到军事基地，沅沅有些疲惫朝着爸爸的办公室走去。
见身后的希斯特仍然跟着，她认真的提醒：“父亲说这里是重地，不可以随便带其他人进去。”
“帮我转告尤伽少将，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希斯特停下脚步目送她进去，身侧突然路过一只穿着军装的人鱼，他抬手拦下了对方的脚步。
“你们的目的是保护海洋和自己的家园，倘若流放者们曾经也做过排放污染物的恶事，你们还会信任他们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人鱼蹙眉错愕不悦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是在哪里听到的这些风言风语。
“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他们曾作过恶，首领一定不会选择和他们合作，我们相信首领的选择。”
“在星际的记载中，流放者可能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许多罪犯都会美化自己的恶行，星际的所作所为不值得我们信任，他们笔下的历史更是扭曲恶臭，根本经不起推敲。
善与恶应当用心去感受，希斯特，你不该这样揣测给予第二次生命的人。”
人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蓝色的眸子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唾弃，让人如坐针毡。
“……”
希斯特并非恶意揣测，他只是需要别人来证实他的想法。
这个人最好是和流放者没有关系的第三方。
进去没多久的小家伙，迈着小短腿欢快的跑了出来，从台阶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他面前。
“父亲同意你进去和他说话。”
沅沅帮他转达了那些话，爸爸同意见他一面。
办公桌上的光屏上清晰的显示着基地外的画面，希斯特和人鱼的对话清晰的落在尤伽的耳中。
他知道对方想要证实什么。
潜伏在星际的暗谍传回了新消息，在希斯特去平定内乱前，曾抗议了星际对人鱼族暴政，在联盟会议上和政客们发生了口角。
触碰了上位者的利益，他被解决掉是迟早的事情。
大楼里的配置和构造与星际的基地大楼相似，希斯特专注着脚下的路没有乱看。
沅沅站在办公室的大门外，身份识别后快步走了进去，举着两只灰扑扑的小手给爸爸看。
“进来。”
尤伽擦拭着孩子手上的污垢，抬眸看向门口的位置。
办公室的内部陈设很简单，希斯特站在办公桌前，等着他给孩子擦完手才开口。
“冒昧的问一句，如果你们赢得这场战争，会怎么处理那些星球上的子民。”
他的眼神格外认真，这将关乎他接下来的决定。
“共存。”
“部分平民居住的土地，是你们曾经的家，不恨吗？”
“战争并不是他们挑起的，普通人不过是想过安生日子。
大部分权利只掌握在小部分人手里，普通人大多时候只能被时代的洪流推着向前。
不过，如果有人不愿共存妄图滋事我自然也容不下，必定会处决他们，
有战争就有牺牲，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更多的人免受伤害。”
尤伽当然没有那么大度去原谅侵占他故土的人，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该死，他也没办法杀光全星际数百亿人。
所以他只要那些做出决策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修改历史，正视他们的罪恶。
为所有枉死的子民洗刷冤屈，让他们亲口尝尝自己酿下的恶果。
希斯特认真的听完了他的每一个字，虽然不是他心中最期待的标准答案，但他能感受到尤伽的仁慈。
至少他不是被仇恨扭曲的人。
“还需要人手吗？我回不去，也不想回去，我希望以后的世界能是和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