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五千两的问题(求月票)
作者:随轻风去   大明话事人最新章节     
    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三百零四章五千两的问题住在城市里的张家不是大地主,张幼于又是个疯癫性子,全家的营生都压在了大哥张凤翼身上。
    所以除了“曲不离口”戏曲名家这个身份外,张凤翼还有一个书画商身份,或者说也有点像书画经纪人。
    随着商品经济的大发展,苏州文化市场也空前繁荣,文征明的一堆徒子徒孙哪个没卖过书画?
    张凤翼就受益于这个潮流,他本人是文征明晚年的忘年交小兄弟,在书画市场有话语权。
    而且书画市场不仅仅是请人写字作画,这里面门道多了。
    比如说,某人得到了一幅前人的画,张凤翼根据对方费用,自己或者介绍别人写个题跋,这画就能多卖点银子。
    又比如,园林主人请名家画园景组图,怎么搭配,这里面都是有行情的,文征明就应邀画过《拙政园三十一景图》。
    虽然张凤翼不懂什么经济学原理,也不是穿越者,但他心里肯定能想明白,扬州城的书画行业绝对潜力巨大。
    而且盐商暴发户土包子多,弄些假画过去,那就不知是几倍利润啊!
    所以听到林大官人说,带他去开拓扬州市场,张凤翼想都不想肯定要答应。
    毕竟这几年张家开销太大,用度十分紧张,张幼于这样的弟弟又是个完全不通经济的。
    听到张凤翼断掉月钱的威胁,张幼于终于有点害怕了。如果没钱,怎么买到快乐?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很不服气的对张凤翼叫嚣说:“别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你是我大哥,又不是我爹!”
    张凤翼气得差点就想上去打人,但硬生生忍住了。
    张幼于转头就对林泰来问道:“听说你挣了不少?供养为师几个月也不难吧?”
    林泰来指了指“张幼于卖徒”的布招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没有癫狂组合师生关系,凭啥给伱钱花?
    苏州城第二但自诩第一名士张幼于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林泰来,委屈的像是个五十岁的孩子,默默的扯掉了布招子。
    张凤翼热情的招呼林大官人说:“林朋友!去求志园坐坐!探讨一下扬州风物!”
    张幼于站在后面,对张凤翼叫道:“林泰来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你叫他朋友辈分不对!”
    张凤翼对着张幼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别胡搅蛮缠,这叫各论各的!
    苏州人都知道,曲不离口张凤翼拳不离手林泰来,我和林朋友平等论交!”
    于是林大官人又在张家求志园混了一顿酒席,然后又回孙怜怜家了。
    到了傍晚时候,高长江来禀报说:“府县各衙门都通知过了,明天坐馆在桃花庵接见客人。”
    到了次日,林大官人艰难的从芙蓉帐里爬了出来,匆匆赶往桃花庵。
    幸亏距离不算远,从城北屈驾桥赶往城西北的桃花庵,走一会儿也就到了。
    但即便如此,等林大官人到了桃花庵时,已经有两个人在门前等着了。
    一个是原七品苏州府推官、现六品苏州府管粮通判刘大人。
    去年张四维起复之前,果断站在了林大官人这边,是当时府衙正经官员里唯一的非张四维爪牙。
    另一个是原八品吴县管粮县丞、现七品苏州府推官郭大人。
    去年林大官人西征时,郭县丞亲自出阵助拳,后来站队时立场坚定。
    总而言之,两人都是去年苏州府官场站队正确的代表人物,各自升了一品。
    还都是有实权的位置,一个在府衙管钱粮,一个在府衙管刑名。
    林大官人远远的就叫道:“哎!我来迟了!”
    刘通判和郭推官回应道:“是我们来早了!”
    林大官人也不废话,直接把两人请了进去。
    宾主分座落定后,林大官人便又问道:“自我离开这五个月,衙门里可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
    两人一个管钱粮,一个管刑名,都是要害位置。
    郭推官这边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都知道苏州城司法领域最大的问题就是林泰来,而最近几个月这位最大的问题又不在苏州。
    但刘通判真有点事情要请林大官人做出决断,别人还替代不了。
    “还是济农仓的问题。”刘通判先抛了个引子试探,看林泰来有没有兴趣关注。
    去年为了从府衙手里夺回济农仓的事情,林大官人和朱知府撕逼好几次,最后随着张四维的突然去世和赵巡抚的到来,朱知府彻底偃旗息鼓了。
    但去年林大官人抢济农仓管理权,是为了弄经费搞工程,今年还不知道林大官人是什么心思。
    此时林泰来听到刘通判说起济农仓,立刻问道:“济农仓怎么了?莫非新来的钟知府又想拿回去?”
    朱知府早在三月时,就直接致仕了,朝廷又派了一个钟知府过来。
    在官场上,三品就可称为大员,四品和三品之间是一道巨大鸿沟。
    朱知府去年押错了宝,被突然去世的张四维坑得不轻,同时又得罪了申家,四品到三品这个坎肯定很难过去了。
    所以朱知府感到前途无望,又觉得在苏州府做官做成了笑柄,上面被巡抚压着,下面被府衙同僚顶着,实在没意思,便回家养老了。
    刘通判解释说:“钟知府没有收回吴县和长洲县济农仓的意思,只是出了些别的问题。
    前年闹灾,嘉定和昆山方向相对比较严重,府衙从吴县和长洲县济农仓借了两万石粮支援嘉定和昆山。
    这些粮食又借给了受灾民户,并登记造册,但一直没有归还。
    近日长洲县袁知县催讨这笔欠账,钟知府命令书吏核实时,却发现账本遭到水泡,只剩了一半。
    也就是说,只有一万石可以核实,另一万石借粮无法核实了。”
    林泰来问道:“不要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一万石账目无法核实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就是有一万石理论上应该借给了民户的米粮,已经没有账目,收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吴县和长洲两县济农仓有一万石,被府衙亏空了。
    这笔亏空,需要府衙主官钟知府为此负责。”
    林泰来诧异的说:“这不是前年的亏空吗?当时在任的还是朱知府。
    今年三月钟知府上任时,肯定要和前任知府交接各种账目和仓库,他自己没交接清楚?”
    刘通判答道:“我也不清楚交接时有什么情况,反正钟知府最近才发现这个问题。”
    林泰来无语,这就是钟知府活该了。
    按照官场规矩,前后任交接的时候,要把账目都对清。如果在交接时发现亏空,往往是前后任各负责一半。
    但如果正式交接完毕,新上任主官接过了大印后,再发现新的亏空之类的问题,那就要新主官自己负责补上了。
    就算是被坑了,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眼睛没擦亮,打落牙齿和血吞。钟知府如今遇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林大官人无动于衷的说:“那让钟知府自己慢慢补呗,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圣母救世主,谁的忙都要去帮,和钟知府又没什么交情。
    刘通判苦笑着说:“钟知府托我问个话,你有没有兴趣把这个亏空补上。”
    林泰来惊奇的说:“让我自掏腰包给府衙补亏空,是我傻了,还是他傻了?”
    刘通判又道:“但钟知府说了,两县济农仓可以从官办再恢复成最初的官民合办,由衙门和本地代表共管,可比照股东合伙模式。”
    一百多年前最开始,济农仓确实是官民合办模式,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官办。
    但只要有官民合办的先例在,打着恢复旧法的名头,好像也能从法理上解释的过去。
    听到这里。林大官人稍稍愣了下,这不就是“国企私有化”吗?
    只要有实力参与,傻子也知道不能错过啊!
    于是林泰来立刻转头对高长江说:“我们社团的宗旨向来是为衙门服务,所以帮父母官排忧解难,也是我们社团义不容辞的责任!
    马上准备五千两银子,解决府衙所欠的这一万石亏空。”
    去年林大官人就琢磨过,如何以个人身份参与济农仓管理,只是知府那关肯定过不去,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现如今市场米价大约一石五钱,一万石的亏空话,差不多用五千两可以补上。
    林大官人的话虽然豪气干云,但高长江却面露为难之色,“只怕拿不出五千两。”
    刚回来没两天,还没看账目的林泰来疑惑的问道:“五千两都不行?”
    高长江连忙把林大官人请到院子角落,低声回答说:“坐馆你定下的方针,说两年之内不以赚钱为第一要务。
    要保持积极扩张态势,以做大平台和扩大影响力、消灭竞争对手为最优先选项。
    九个都的传统社团收保护税业务,利润向来就微薄,去年总共也就一千多;
    木渎港税关那边,很多都转移过去帮助王税使堆政绩了。
    至于两位娘娘手底下的走私生意,大概赚了有几千两;
    工程队的业务,去年只是新组队试水,而且都是官府项目。新修一个城门和二十里河道疏浚,刨去成本大概赚了千把两。”
    林泰来忍不住说:“加起来也不少了!”
    高长江又答道:“都加起来看着挺多,利润能有个七八千,但有一部分是归了两位娘娘和你家私人腰包里。
    而且现在摊子铺的这么大,用钱的地方很多,再说今年坐馆还要开工兴建宅邸,总要预留一部分银子。
    所以说,社团确实能挣到五千两,但现在真不好凑出五千两。”
    林大官人长叹道:“没想到我们社团这么大的规模,还没有扬州城一家大盐商赚的多。”
    高长江倒是不觉得奇怪,“也不能这么说,坐馆组建更新社才一年时间,还是初期高投入的阶段,几年以后就不一样了。
    那些大盐商,据说也都是至少经过了两三代人的积累,才有了今日规模。”
    林泰来无可奈何的说:“原本以为,银子暂时也够用了,今日才知道,钱到用时方恨少。”
    高长江就建议道:“要不就算了,坐馆别去补济农仓的亏空了。
    我感觉为了一个共管名头,把社团银子都掏空不划算。
    再说现在已经可以通过县衙去利用济农仓,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林泰来摇了摇头,“参与济农仓管理对别人而言可能确实是鸡肋。
    他们就算管了济农仓,也无法发挥出更多的作用,无非还是针对民户赈济借贷,以及通过出粜来平抑米价。
    但对我来说,济农仓却非常有用,可以发挥的用处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
    而且现在虽然可以通过县衙利用济农仓,但如果日后县衙换了人又如何?还不如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高长江又劝道:“坐馆想的再好,也是巧妇难于无米之炊,手里拿不出五千两。
    而且这样大数额的银子,也没什么人能借给坐馆,家里藏银丰富的商帮,早就被坐馆得罪完了。”
    林泰来稍加思索后说:“所以在我想来,也只能去扬州城搜刮一下了,毕竟那边巨富多。
    而且他们也影响不到苏州城,即便出了银子,不会我影响我掌控济农仓。
    看来再去扬州城的事情,必须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说起扬州城,高长江就忍不住抱怨说:“当初在扬州城,坐馆从郑家手里租来了七千盐引,转手就分了大部分利润给漕军。”
    “行了行了,这话就不要再说了。”林大官人丝毫不后悔,“比起人心,银子又算什么!”
    高长江又提醒说:“济农仓只收粮米,不要银子,所以坐馆还需要找来大量实物。”
    “不要紧,我自有主张!”
    这边说完,林大官人又回到了屋里,对刘通判说:“你回去告知钟知府,他这一万石亏空,我想办法替他补上。
    但是要以捐献名义送粮入两县济农仓,然后我会指定人选作为民意代表参与济农仓管理,而且对济农仓事务拥有否决权。
    不过目前还不用着急,等秋收后新粮上市时再补亏空。”
    刘通判松了口气,这样好歹回去对知府有个交待了。
    虽然他有人撑腰不怕知府,但如果在衙门里天天被知府找茬也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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