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征程的话，带着一些玩笑和关心的意味。
    其实，两人之间曾经有过无数次类似的对话。
    余瑶之前对唐云泽说她自己很无趣，是实话。她就连饮食，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喜恶。
    比如有的人每隔几天一定要吃鱼，有人一周不吃火锅就难受，或者有的人绝对吃不了葱姜蒜这些香辛料，但是余瑶不会，她一般的时候，不太挑食，也不会有不吃就难受的食物。
    但有几段时间不是这样子的，尤其刚开始学舞蹈的时候，很难、很累，因为是零基础开始的，每天的练习都能去掉半条命。
    那时候，她会很想吃甜食。
    最好是那种高糖高热量带着厚厚奶油的那种蛋糕。
    沈征程便是从那时起，开始监督她的饮食，哄着她克制。
    当然了，也不完全是严苛的约束，他偶尔也会特意给她买小蛋糕作为奖励。
    这大概是余瑶最能体会“有情饮水饱”这句话的时候。
    余瑶隔着小小的桌子看向对面的沈征程，点点头：“我点的都是我自己想吃的，以后应该不会特意过来吃了，所以把想吃的都点了，吃不完我会打包回去当夜宵的。”
    她回答得很冷静又很理所当然。
    沈征程反而开始急躁。
    他随便点了一些，把单子交给服务员，等对方走了之后，他才开口：“是因为喜欢上了唐云泽吗？所以觉得有了新的依靠，就算身材走样也无所谓？”
    余瑶抽了张纸巾，擦桌子上的水渍，没有立刻回答。
    沈征程继续道：“是因为喜欢唐云泽，所以在何亭找上你的时候，迫不及待地不分青红皂白想要定了我的罪，这样就能趁机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你该不会觉得，唐云泽真的能给你未来吧？他对你明显是见色起意，这样不对等的关系怎么可能长久？”
    “那你对何亭，也是见色起意吗？”余瑶反问。
    沈征程一怔。
    无论是谁，见到两个人，都很难说出何亭比余瑶漂亮这种话。
    余瑶太漂亮了，而且不是像一些演员或者博主那样，因为有角色、妆容或者性格的加持，让人觉得漂亮。
    她是真的单靠一张脸和身段，就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类型。
    否则他之前也不会有自信，让余瑶素颜出现在唐云泽的那场“选妃宴”上。
    “小鱼，我和何亭不是那种关系……”
    何亭的孩子还在，所以没办法完全否定他和何亭之间的关系。
    而且何亭那个疯女人，不确定手上还有没有别的底牌。
    “何亭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无辜，她想威胁我，所以才会找上你。小鱼，你要相信我，我待你如何，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余瑶把脏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服务员过来送凉菜和饮料，她认真地道过谢，撬开冰镇椰汁的拉环，把吸管插进去，低头喝了一口。
    “沈征程。”余瑶朝他笑笑，“以前我还挺笨的，感觉有你在就万事大吉了，什么都不用思考，只要听你的就好。”
    沈征程……
    继昨天之后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征程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又心怀戒备地喊他“沈同学”、“沈学长”，后来在他妈的建议下，叫他“沈哥哥”、“征程哥”，再后来，她自己悄悄地把“哥哥”字样从称呼里去掉，开始叫他“征程”、“阿程”。
    已经很多年，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他了。
    尤其还是用这么冷静平和的声音喊出来的。
    沈征程调整了下语气，尽量温和地问：“不好吗？我说过的，我可以一直做你的退路，我们就和以前一样……”
    余瑶打断他：“但我现在发现，自己动脑子，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没有你的监督约束，我多吃这一顿大餐，也不会一下子就长胖。不是因为把唐云泽当靠山，所以觉得无所谓。而是我知道了，吃掉的东西，应该怎样去消耗掉。”
    沈征程握紧拳头，脸色有些难看。
    此时的余瑶让他感到陌生，她的态度，也让他有些无处下手。
    “唐云泽对我是不是见色起意根本无所谓，我没有想过要和他长久啊。我并不是因为把希望转移到唐云泽身上，所以才对你死心的。沈征程，我只是突然发现了，原来你并不喜欢我。”
    “我……”
    此时再说喜欢的话，恐怕只会把余瑶推得更远。
    沈征程的表情几经变幻，最终落在失落上：“小鱼，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混合体。有时候越是在意，越会顾虑太多。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校服缩在雨中，像一只受伤后又被大雨困住的小奶猫，我当时就在想，我以后一定要保护好你。”
    余瑶动作一顿，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了吸管。
    沈征程打开啤酒，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大半杯，然后推给余瑶：“小鱼……”
    “打扰一下。”
    恰好服务员来送第一部分烤好的串串，沈征程只好暂时停下。
    先送过来的，是余瑶点的蔬菜，还有一碟小番茄。
    服务员热情地道：“小番茄是送的，希望你们吃得愉快，以后常来。”
    余瑶仰头朝对方笑了笑：“谢谢。”
    “不、不客气。”
    余瑶吃了一片土豆，然后端起沈征程倒给她的啤酒，稍微抿了一小口。
    回味几秒后，她发现，确实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没有果酒好喝。
    没有椰奶好喝。
    没有雪碧好喝。
    “或许是这种想要好好保护你的念头太过于根深蒂固，反倒越发小心翼翼，恨不得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甚至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我们家小鱼，包括我自己。你没喜欢到我这个程度，大概很难理解我的心情……”
    “沈征程，我记得的。”余瑶一字一句地说，“我都记得的。”
    周围其实很吵闹。
    隔壁一桌三个女生在聊最近的选秀综艺，另外一桌似乎在吐槽工作上遇到的奇葩客户，还有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的几个年轻人在开黑打游戏，游戏声音和鬼叫声接连不断……
    喧闹的人群中，只有他们两个，用最低的音量，聊着这么尴尬的事情。
    余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记得你那天向我伸出的手，也记得你和你家里人这些年对我和我妈的帮助以及照顾。所以，我不会因为何亭这件事，去求唐云泽报复你，我和他也不是这样的关系。”
    沈征程僵住。
    她平时那么傻，竟然会猜到……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余瑶，又绷着神经，不敢把情绪过于外露。
    余瑶没看他，她用竹签涂抹着烤串上没有撒均匀的香料粉：“我不会和唐云泽赖账毁约的，所以，他给你的投资，应该也不会受到影响。我们之间就此两清，以后没什么关系，也不要再联系了。”
    “当然了，也希望以后你的女人，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我讨厌这种事情。”
    “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