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作者:沐小刀   行走在元朝末年最新章节     
    烟柳巷的广场在一个低洼的地带,再加上大喇叭这项“新技术”的应用。这个大喇叭可不是当初安彩大会的时候简简单单的两个铁皮筒子,经过匠人们的改良,这个大喇叭不仅小了很大,但是传音效果却和初始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广场的合理的设计加上“新技术”的应用,让如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婉转悠扬的歌声让人们听的如痴如醉。
    如果有些人不懂这些词的意思,也会有那些“文人雅士”解释什么叫朱颜辞镜,什么叫“最是人间留不住”,扬州的底蕴和风流,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极致,他们能欣赏得了明非烟的舞蹈,同样也能理解如烟的蝶恋花。
    台下隐藏在人群角落中的成诗韵和赵敏同样在品味着这首词,成诗韵看着身边青春活泼的赵敏,而自己却不经意间离而立之年越来越近。
    虽然在张皓梦中一世,二十七八岁正是女子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是在现在,二十七八岁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有些三十多岁的女子可能已经当奶奶了,怎么不让成诗韵伤怀?
    成诗韵焉能想不到这是张皓所作之词,虽然他总说他的作品不是他本人所写,但是这些作品从未传世,不是他的,还是是谁写的呢?难道这是他写给自己的吗?
    女子的心事总是这样百转千折,连成诗韵这样的女子也不能例外,是不是自己也该有一个归宿了?成诗韵第一次有了想要一个家的冲动。
    赵敏自从和如烟见面之后,就看着这位扬州名妓分外不顺眼,因为她总感觉这个女子对张皓有意思,又有坏女人想和自己抢大哥。
    赵敏丝毫没有自己可能就是“小三”的觉悟,天然地想要将这种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只能说元朝郡主的心思真不是一般的古怪。
    听着如烟一首词结束,赵敏撇了撇嘴,满怀醋意地说道:“这个女子唱的还怪好勒,大哥也真是舍得。”
    成诗韵道:“大家都知道如烟善舞,当年在怡红院的时候,如烟曾经私下里向我请教过如何唱歌,向刘霏儿请教如何抚琴......”
    赵敏疑惑道:“你们不是竞争对手吗?怎么还会指点她呢?”
    成诗韵笑道:“那时候如烟已经是怡红院第一头牌,再说刘霏儿自己胸无大志,而我只是将那里当作一个潜身之所,再说如烟已经是第一了,所以我们也都是倾囊相授,没有想到如今他的歌技和琴技已经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赵敏恨恨地说道:“真是阴险狡诈。”
    成诗韵看了旁边好像很是不爽的赵敏,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鲜花不停地抛到台上,如烟依然坐在舞台上不动如山,好像没有谢幕下场的意思,众人都知道后面还可能有节目,鲜花慢慢停了下来,都开始期待如烟还有什么杀手锏。
    这个时候,从后台走出来一名乐工,手里面赫然拿着一个唢呐。只见乐工拿起唢呐,一个嘹亮的唢呐声响起,只震得场上观众头皮发麻。
    唢呐乃是乐器之王,在这个时代,一定是有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能请动唢呐出场。
    所谓“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高亢的唢呐声仿佛穿透了观众们的灵魂,只感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在这个春光乍暖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打上几个冷战。
    唢呐渐渐停歇了下来,琴声再起,这次琴声不复刚才的低眉婉转,而是转而悲壮低沉。
    如烟这次也不是那个悲春伤秋的闺中怨妇,这一次她好像一名“壮志未酬”的义士,引吭高歌。
    “西风烈,长空眼角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这首词牌是《忆秦娥》,也是古老的一首词牌名,但是历史上出彩的名作并不是很多。
    但是不像刚才那首蝶恋花,潘泓、顾涛和桂潮这个的“大人物”,仿佛对如烟的这首词更有感触,一时停住了杯中之酒,静静地听着。
    这时候整个烟柳巷的广场都停了下来,仿佛时间也停了一下,只有如烟的歌声在广场的上空流转。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顾涛喃喃地说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好......好......好......此曲当浮一大白。”
    平时不动声色的顾涛听到这样的词曲,也是如痴似狂。
    而已经七十有余的桂潮叹了口气道:“此词一出,世间再无《忆秦娥》。”
    成诗韵同样品味着这首词,问道:“这首词比起他的那首临江仙如何?”
    赵敏沉默半响,说道:“不好说,但是我喜欢这首词,因为那首词让我感觉他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而这首词才像一直以来大哥的模样。”
    成诗韵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观众们也犹如傻了一般,大家都听懂了,这首词就像大白话一样,没有任何难以理解的地方。但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这样简单的词汇,叠加起来,竟然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冲击力。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站在群山之巅,俯瞰众生,刚刚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大挫折,然而却又愈挫愈强的强者。
    这个时候唢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唢呐声不复刚才的悲壮,转而就像黎明之前嘹亮的公鸡的叫声,只此一声,便是“雄鸡一叫天下白”。
    观众们欢呼起来,呐喊声和掌声响彻扬州的夜空,潘家的坐席上不复刚才的志得意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变得极其难看。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诗词的杀伤力,如果第一首还是文绉绉的,大部分不通文墨之人需要别人的翻译才能感受其深意。
    《忆秦娥》就完全不同,如同白话一般,但是这些白话组合在一起,却是那样铿锵有力,感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年长者谁没有过一段峥嵘岁月?年少者谁不是踌躇满志,胸怀世界?要么是被生活所迫,要么是在世俗中摸爬滚打磨平了棱角,亦或者是为了果腹的三餐而疲于奔命。
    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漫步重头越”涌上心头的时候,自问自己是否还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此时桂潮已经老泪纵横,他这样的年纪早已经见惯了世事沧桑,当听到“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重头越”,不正是他见到杜子腾之后这两天的心境吗?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重新焕发第二春的桂潮是否也会如此波澜壮阔。
    鲜花飞上台前的速度已经比丫鬟收拢鲜花的速度还要快,当如烟从容起身,仿佛已经淹没在了花海之中。
    顾长彬在顾涛的身后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说道;“这只是如烟的六成功底,你们可是没有见过她的舞姿,那个明非烟给她提鞋都不配。”
    如烟的鲜花在飞速地上涨,顾家这个时候也没有吝啬自己的打赏,同样奉上了两万朵鲜花,成为了如烟的“榜一大哥”。
    但是桂家并没有让顾家专美于前,同样打赏了两万朵鲜花,这让如烟以破历史记录的速度收获十万朵鲜花。
    成诗韵不经意间开始寻找人群中张皓的踪影,再三寻觅之后还是没有找到,才遗憾地收回了眼神。想到颍州城下他吟诵那首临江仙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如今这种盛况?
    潘肱铁青着脸,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顾涛和桂潮,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潘元其,这时候的潘元其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得意,脸上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真没有想到,擅长舞蹈的如烟不跳舞改唱曲了。本来潘元其如此笃定,很大的原因就是明非烟和如烟的技能重合,而明非烟的舞技又是独步天下,如此稳赢的局面,潘元其当然有得意的资本。
    更让潘元其没有想到的是,不跳舞的如烟唱起歌也是一流,更加令人生畏的是,她这两首词单独拿出来一首都足以流芳百世,没想到一下子拿出来两首,而且这两首的风格大相径庭,每一首都出类拔萃。
    如烟的鲜花上涨速度非常快,现在已经稳稳居于第二位,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了第一名的明非烟,而且按照这个上涨速度,超过明非烟已然成为了定数。
    这次为了稳稳地拿下这个花魁,潘元其不仅拿出了秘密武器,还在其他方面下足了功夫,只为了出现意外的时候,能够保证他们的拿着这个宝贵的花魁。
    本来潘元其所定的双保险策略不过为了应付元老会的要求,而临时决定出来的举措,这个措施非常着实有些想当然。
    一方面就是利用潘家的家丁分散的人群之中,利用潘家充裕而庞大的资金来碾压对方,另外一方面,就是利用潘家所掌握的舆论优势,让那些名人评委做一些手段,打压一下潘家的对手,到时候自然就稳压对手一头,毕竟那些评委手中还有三成的投票权。
    这种方式在张皓梦中一世其实并不新鲜,无非就是水军和买通评委吹黑哨,但是这是有一个前提,他们必须能够全盘掌握这样的比赛,能够压制住舆论,同时对手基本上和自己所支持的人旗鼓相当才行。
    潘元其此时有些庆幸自己还留了一手,要不然他信誓旦旦保证的明非烟在花魁大赛上折戟,他怎么好意思还在潘家立足?
    于是潘元其在未请示潘肱的情况下,就命令发动他的备用策略。命令潜伏在人群中的水军和买通的评委开始行动。
    现在整个花魁大赛已经变成了如烟和明非烟两个人的角逐,为了观众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两个人的票数,每隔半刻钟的时间,大会主事就会公布一次两人获得鲜花的数量。
    慢慢地观众开始发现了异常,本来如烟的鲜花保持快速的增长,已经稳稳快要超过明非烟,却发现明非烟的鲜花开始出现了异常的上涨,开始与如烟再次拉开了差距。
    大会有一个规矩,为了避免家族庞大的财力影响比赛的公平,每一个家族最多只能打赏两万朵鲜花,潘家、顾家和桂家都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洪荒之力,再也没有权力下场了。
    但是这个时候明非烟鲜花数量飞快上涨,明显是有人开始操纵比赛结果。人群中的杜子腾看着旁边群情激愤,怒喊道:“公平何在?天理何在?这个扬州还是潘家只手遮天的扬州吗?”
    如此振聋发聩的一问,仿佛点燃了一个火药桶,百姓们沸腾了起来,这么些年被潘家所鱼肉带来的怨气,仿佛只有如烟能够赢得这场花魁大赛,他们才会释怀。如果如烟因为对方龌龊的手段输掉了,他们到死都会感到意难平!
    有人开始跟着杜子腾喊道:“公平何在?天理何在?......”
    呐喊声此起彼伏,潘肱看向后方的潘元其,问道:“你在搞什么东西?”
    潘元其也没有想到如此竟然引来如此大的民愤,此时也慌了神,可能潘元其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多少次潘家屡试不爽的手段,这一次怎么突然就不灵了呢?
    潘肱低声说道:“输上一战不算输,谁能站到到最后,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顾涛和桂潮你们不要得意,今天晚上很漫长,咱们接着看。”
    潘洪也来到了现场,不知道为何他的内心升起了一阵难明的危机感,他感觉有一股势力,正在从四面八方合围潘家。
    按理来说,潘家在扬州一家独大,只要看好了顾家和桂家,潘家绝对可以高枕无忧。怎么今天晚上会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潘洪仔细地捋了一遍最近的事件,从潘姣之死开始,再到邱百尺被刺杀,今天这个花魁大赛,突然间他感觉潘家好像被扬州百姓抛弃了?
    想到这里,潘洪的心底冒出了一阵冷汗。
    再想到今天如烟所唱的词曲,如果江南有一人能够有如此才气,那个人只能是在颍州城下会群雄,写下《临江仙》的张皓。
    难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皓就在扬州吗?潘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