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灯关了，里面传来了纪欢的声音，“爸，我知道了！”
    纪父叹了口气，回房休息去了。
    之后的一个月，纪欢都是吃完饭回房间关上门，独自待着。
    家里随时都有人盯着纪欢，不让她一个人外出，怕她一个人去外面跳河。
    上河村和下河村中间隔了一条河，每年都有人投河自尽。
    被家暴受不了的女人，在婆家每天都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还有丈夫的拳脚相加。
    婆家容不下，娘家回不去。
    从小就被教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拿自己的一生去赌男人的良心，婆家的人品。
    运气好的，过得还好，运气差点的，在婆家生活得猪狗不如，在这个时代，农村没有离婚这种说法。
    两口子要是吵架闹离婚，劝架的人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女人，就要多体谅丈夫，夫妻俩人哪有不吵架的。
    男人要是出轨了，劝架的人就会说，哪有男人不偷腥的，女人，你要大度一点。
    更加搞笑的是，这样劝架的人还是女人。
    老一辈人劝架上来就是一句古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主打一个他们吃过的苦，你们也要尝个遍。
    离婚的女人，娘家人在村里面抬不起头，娘家的人也不会让你回去，甚至是整个村子的人都不让你回去。
    离婚的女人在老一辈人眼里属于不祥的人，回村子里会给村子带去厄运。
    所以上河村和下河村之间的佛水河就成了那些活不下去女人的归宿。
    佛水河边树上的吊绳也是女人的归宿之一。
    女人死后，大家议论了几天，男方家里接着安排娶下一个老婆。
    时间久了，没有多少人会记得那些投河上吊自尽的女人。
    朱灵怕女儿做傻事，跟纪父商量一下，四个人排班，必须有人时时跟着纪欢，免得纪欢跑去佛水河边。
    纪欢也没有给家里人添麻烦，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外出。
    家里人也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
    这天，纪梦过来找纪欢。
    纪恒看到纪梦，想想有个同龄人给妹妹说说话，开导一下她也可以。
    平时纪梦就经常过来找妹妹一起玩。
    就同意纪梦进入了妹妹的房间。
    纪梦看到纪欢一脸蓬头垢面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然后在纪欢看过来的时候，走上去抱着纪欢哭。
    “纪欢，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
    “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
    “她们都说你，以后没有男人愿意娶了。”
    “你跟几个男人睡过，你不是好女孩了。”
    “以前经常过来我们村，偷偷看你的外村男孩子，现在一个都没有看到了。”
    “村里面的老人都说你是不祥之人。”
    “还有……”
    纪欢一句话都不说，纪梦抱着纪欢说了一堆话后，拍拍屁股起身回家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纪恒还问纪梦，“你开导我家妹妹了没有？”
    “恒大哥，我跟纪欢讲了许多话，她有没有听进去我就不知道了。”
    “我要回家干活了，我有空的时候再过来找纪欢谈心。”
    纪恒，“那你有空一定要过来找我家妹妹说说话。”
    纪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知道了，恒大哥。”
    纪梦走后，纪欢晚上出来跟家里人一起吃饭。
    纪欢主动给家里人都夹了菜。
    “妈，这段时间，女儿让你费心了，对不起！”
    “爸，对不起！”
    “大哥，对不起！”
    “二哥，对不起！”
    朱灵抹了抹眼泪，“小欢，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纪父，“我已经叫朋友在y城那边给你找工作了，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纪恒，“妹妹，你不要怕，大哥会陪着你去y城一段时间，一直到你适应y城的生活，我就回来。”
    纪安，“大哥，还是我陪着妹妹去y城，我不想在家干农活，我喜欢去外面打工。”
    “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就好好的待着家里，我是老二，没有什么责任，我陪妹妹去打工，有我在，没有人能够欺负妹妹。”
    纪父想了一下，“也可以！”
    “由你跟着小欢一起打工，我们也放心一点。”
    纪父小心翼翼的问纪欢，“小欢，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纪欢，“爸妈，哥哥，我不想远离家乡，我就在咱们益昌县不走了。”
    “我舍不得爸妈，就是要死我也要死在家乡，我不想去没有你们的地方。”
    朱灵，“呸呸呸呸呸！小欢，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你还这么年轻，有着大好的人生。”
    “你不能让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纪父，“小欢，你是我们全家的宝贝，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你只要记住，你是为自己而活。”
    “外面的闲言碎语不用理会它，咱们关好门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
    “你不想去外面打工，那咱们就不去，你就待着爸爸妈妈身边一辈子。”
    纪恒，“妹妹，爸爸妈妈老了，还有哥哥养你。”
    纪安拍拍胸口，“妹妹，你如果不想嫁人，咱们就不嫁，传宗接代有大哥，我就不结婚了，二哥陪你到老。”
    纪欢看着爸爸妈妈哥哥，眼里含泪，心里想的是，“我会让你们在村里面抬不起头来，让你们成为村子里的笑柄。”
    这几天纪欢每天都跟平时一样，帮着家里干农活。
    全家人看到纪欢这个样子，都放下心来，没有再留一个人在家里看着纪欢了。
    这天，全家人都出去干活了，纪欢把家里的卫生搞干净，饭菜做好，就一个人往河村走去。
    纪梦自从上次找过纪欢后，就每天关注着纪欢家里的情况。
    她听到纪欢家里传来了欢声笑语，心里还纳闷，“这个纪欢怎么还没有去死，难道是自己想开了？”
    她正打算再去找纪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纪欢一个人从家里面出来，直奔佛水河去。
    纪梦心中一喜，悄悄的跟在纪欢的身后。
    她要亲眼看到纪欢跳进河，或者是吊在树上。
    纪欢从小到大，过了这么多的好日子，也该知足了。
    纪梦看着纪欢走到佛水河段比较偏僻的地方，站在了河边。
    纪梦在心里呐喊，跳下去！跳下去！
    纪欢仿佛听到纪梦的呐喊，一个猛子砸进了佛水河。
    纪梦在远处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只是，还没有等她激动完，咕咚一声，有人跳进佛水河里。
    纪梦气得脸都青了，谁呀？这么爱多管闲事。
    纪家旺躲在佛水河这段没有人的地方钓鱼，钓了许久都没有钓上一条鱼。
    好不容易等来了鱼咬钩，看浮标就知道是一条大鱼，谁知道被一声巨响吓跑了鱼儿。
    他还以为是哪个人在恶作剧往河里扔东西，刚想发火，才发现是有人跳河了。
    纪家旺想也不想，立刻跳进河里救人。
    纪欢在水里濒临死亡的时候，突然后悔了，她不想死。
    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去死，该死的是那三个强女干她的人。
    她要活着看着那三个畜牲下地狱。
    纪欢从小在佛水河边长大，熟悉水性，她张开双手，准备游上岸，不去阎王殿报到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纪欢的脚突然抽筋了。
    纪欢慌了，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河里，她奋力的在河里挣扎。
    越挣扎越沉默，就在纪欢绝望之际，她看到一个人影朝她游来。
    好像是家旺叔！经常跟他爸喝酒的家旺叔。
    纪家旺游过来薅抓住纪欢的后脖领往岸边游。
    纪梦眼睁睁的看着纪家旺把纪欢救上岸，她跺跺脚也跑了出来。
    “纪欢，你怎么了？你怎么想不开跑去跳河呢？”
    “家旺叔，纪欢怎么样了？”
    纪家旺撸了一下脸上的水，“没什么大问道，呛了几口水而已，死不了。”
    纪欢被救上来后，剧烈的咳嗽，吐了一些水出来。
    纪家旺拍拍纪欢的后背，“小欢，吐出来就好了。”
    “下次不要再寻短见了，那件事错不在你，你如果这样死了，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还没有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你怎么敢死？”
    “你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是不孝。”
    “你如果不想待在村里，可以去外面打工，现在这个时代，不同于过去六七十年代前，女人出了这种事无处可去。”
    “你收拾行李，在外面远一点的打工，谁又知道你是谁？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过去。”
    纪欢此时泪流满面，“家旺叔，我知道了，我跳下河的那瞬间，我就后悔了。”
    “我不会再寻短见了，做错事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去死，我要去公安局告发强女干我的那三个人。”
    纪家旺点点头，“小欢，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样做，是最愚蠢的做法。”
    “村里面的闲言碎语，你也不用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我们自己看开就行了。”
    “活在世上，谁人没有被人言，事事都要在意的话，那活得多累啊。”
    纪梦的脸上扭曲了一下，这个纪家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活该他每次都钓不到鱼，回家被老婆骂。
    纪梦挤出来一个笑容，“纪欢，我觉得家旺叔说得不错，你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纪家旺看了一眼纪梦，说道，“小欢，你交朋友要擦亮眼睛，要分得清楚真心和假意。”
    “家旺叔，你这话什么意思？”纪梦有些心虚的问道。
    难道纪家旺看出来了？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教小欢一些做人的道理。”纪家旺看瞥了一眼纪梦，“你不要对号入座。”
    “咳咳咳！”纪欢咳了几下，“家旺叔，我要回去换衣服了，身上湿漉漉好难受。”
    纪家旺扶起纪欢，“那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爸妈担心。”
    “纪欢，我扶你回去。”纪梦拉着纪欢的手说道。
    纪欢把手抽了出来，“不用了，谢谢你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快点回家干活吧，免得你家务没有做完，你爸妈打你骂你，不给你饭吃。”
    纪梦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纪欢，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种话，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纪欢神色淡然，“纪梦，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跳了一下河，脑子里面的水都被河水给挤了出来，所以前看不出来的事，现在我都看出来了。”
    “人在做天在看，水过留痕，雁过留声，纪梦你做过什么心中有数。”
    纪梦强装镇定，“纪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梦，那三个强女干犯在我们村外徘徊的时候，故意大声告诉他们，说我那天会去下河村，他们才会在路上堵我。”
    “我在回来的时候，你又在村口堵我，故意嚷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我那天精神恍惚，没有注意到你的言语。”
    纪梦着急的想去拉着纪欢的手，纪欢躲开了。
    “纪欢，你误会我了，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害你，你经常从家里面带好吃的给我吃，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害你？”
    “是呀，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没有干完农活，你爸妈不让你吃饭，是我偷偷拿着家里的饭菜拿给你吃。”
    “你没有衣服穿，我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你穿，我把你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纪欢对着纪梦歇斯底里的喊道。
    纪欢的大喊大叫把远处干活的五个村民招来了。
    六婶，“怎么回事？”
    三姑婆，“纪欢你怎么了？”
    七嫂子，“你和跟纪梦不是最要好的吗？怎么吵架了？”
    二叔公，“还有你的衣服怎么湿漉漉的？”
    纪三叔，“钓鱼公，你不去钓鱼，站在这里干什么？”
    五个村民你一言我一言的说道。
    纪欢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在村里面的名声全毁了，以前羞于启齿的话，现在是想说就说。
    “二叔公，三叔，六婶，七嫂子，三姑婆，我在上个月，之所以被人强女干了，都是纪梦故意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