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翎没想过能找到武子微。
    今天遇上他实属意外。
    托了他这意外的福，她大致探了下后院的状况。
    现在继续留他在后院胡言乱语确实不妥。
    “武仙长与小姐的婚事既然未定，留在后院有所不便。四夫人的事说不定有误解，武仙长不如与我们一起去东院等刘伯父回来吧？”
    刘小姐想与他再说几句，一想到他刚才声称四姨娘是妖异，一时不好开口留他，只好恋恋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你们俩到底搞什么鬼？”
    一摆脱后院众人的视线，武子微立即小碎步跑到这两人身旁。
    他抢回衣服的时候，听刘府下人介绍了这几人的身份。
    刘府下人口中的严家，在薄州开了家药堂悬壶济世——显而易见是撒谎，普通人怎可能差遣鬼魂？
    穿着青阳派仙袍的伊公子有修习过御气术的痕迹，他运气方式不算熟练，偏能轻松看出鬼魅的踪迹。
    武子微久居东莱，当然听说过天生能辨气的家族。
    “你是不是姓纪？”
    他跑到伊萨背后，又一眼看到严姑娘脖颈泛红的肤色。
    “你为什么戴着面……”
    为免他口无遮拦，该说不该说地全吐出来，伊萨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推进沉舟的房间。
    关翎跟着跨进屋子，关上了门。
    沉舟的床帘放下，隔着帘帐可以看到隆起的被子。
    被褥没有起伏。
    “床上好像是……”
    武子微刚要说话，伊萨又伸手去捂他的嘴。
    这回他一闪身避开了。
    “别欺人太甚！我看你们与府里的妖怪非是一路才一再容忍。”
    “你的同门有没有说过跟你说话很辛苦？”
    伊萨毫不客气地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
    关翎掏出兵主解羽佩，朝那两名鬼神打了下手势。
    两人飞快地隐去身影。
    不大会儿工夫，门口响起敲门声。
    “夫人命我来送姜茶。”
    关翎去开了门，由丫鬟手里接过茶碗。
    端茶的丫鬟往屋里看了一眼，扫见纱帐内的影子翻了个身。
    “陈公子可好？夫人说，若他状况不好，就命人去请郎中。”
    关翎回望了床一眼。
    “他昨儿吹了凉风，有些头疼，稍躺一会儿就没事儿了。武仙长嗓门太大，吵醒了他，这会儿渴睡。我们跟他稍聊几句也就回房了。”
    “哦，那我们不打搅了。”
    丫鬟用手掩住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武子微不解地瞪着床帐内那团被子。
    府里的丫鬟看不见，这些小动作可瞒不过他。
    刚刚拨动被褥的是那两只鬼。
    为验证自己的怀疑，丫鬟脚步声远去后，他大步走到床边，一下掀开了床帐。
    果然被子里塞的是两只枕头。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关翎一手竖在唇间，叫他放低声音，接着再嘱咐了那两名鬼神几句，待鬼神散去后方回答他。
    “说我们之前，仙长不先说说自己？你不好好在东莱修炼，跑来龙溪干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武子微仍然记恨面前的小丫头扒光他游街。
    “别以为你跟府里的妖孽没有往来就不是妖女了。戴着面具到别人家骗吃骗喝，又驱使不干净的东西。小爷我收拾完五通神就来收拾你。”
    关翎懒得理他。
    他有本事说到做到，也不至于逃到老松崖，在树上忍饥挨饿两天。
    “五通神到底是什么？仙长既然赶走了它，为何怕到连镇子都不敢进？”
    “谁说我是怕它？”
    武子微不屑地抱起双臂。
    “那妖孽与你这两只鬼一样，小爷我稍加手段就能斩妖除魔。”
    “这么说……你怕的是四夫人？”
    关翎与伊萨对视了一眼。
    “哈啊？”
    武子微更加不屑。
    “四夫人要是足够令人害怕，有必要找小爷替她赶走五通神吗？”
    是这么个理。
    “所以……你是怕刘小姐？”
    伊萨试探了问了句。
    “刘小姐……是有点可怕。”
    武子微意外承认了这点。
    他抹了把脸，瞧着翎儿。
    “你既然能驱使鬼魅，怎可能看不出府里的蹊跷？”
    “你指管家刘旺？”
    “你们果然知道，那家伙……”
    “不足为惧。”
    关翎抬手让他别说众所周知的事。
    “他体内有两个魂魄，行动都难，我想仙长怕的不至于是他。”
    武子微一扭头看着伊萨。
    “你身为纪氏之人，怎么可能没发现？”
    伊萨让他问纳闷了，低头回忆了下在刘府的所见所闻。
    忽然，他想起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你莫非说的是堂屋的香阁？”
    那是刘老爷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
    据说怂恿刘老爷祭祀五通神的僧人，劝他将祭祀用的纸人放在香阁旁。
    “香阁有什么奥妙？”
    伊萨从未提过那处香阁，关翎不免好奇。
    “那香阁的牌位后面，有一小小的黑孔。”
    刘老爷招待他们素来是请去花厅，他们并未踏进过堂屋，只在经过堂屋门口时往里瞥过几眼。
    “我们进府那日，我匆匆看到，没来得及问苏公子。转日小孔不在了，我不确定是否自己看岔了，也就没提。”
    关翎闭目回忆了一会儿。
    “我实在不记得灵牌后面有何特别。”
    “那是气孔，你毫无辨气的资质，当然看不见。”
    武子微挤兑了她一句，算报了一仇。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气脉。那是什么？”
    由于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气，再加上尾济也未提起，伊萨以为自己看错了。
    “缚魂花听说过吗？”
    武子微得意地仰起下巴。
    “没缚到魂魄前，那种花的花蕾四周会形成黑孔一样的气。”
    “什么！”
    翎儿与伊萨一起大喝一声，吓得武子微跌坐到椅子上。
    “你怎么不早说？”
    关翎恨不能上去捶他一拳。
    “刘府里怎么有这么阴毒的东西？”
    “我、我怎么知道……”
    武子微惊得差点忘记怎么说话，很快他回过了神。
    “我起先也没发现缚魂花的痕迹。那日刘老爷烧了纸人纸马，香阁里的黑孔才暴露出来。”
    “所以，你是因为发现了缚魂花才跑的？”
    关翎抓紧他的手臂。
    “废话。就连涂氏，也只有包含宗主在内的几人通晓如何制作缚魂花。那种大人物我怎么惹得起？”
    武子微急忙甩掉她的手。
    “传言涂氏有叛徒散落在西境，加入盗匪为非作歹。那四夫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十有八九里通外贼。刘府摊上大事了，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