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驻扎的地方环绕着卡利恭努。
    那些模样奇特的小灌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他们背靠的蘑菇岩石也凭空消失。
    除了与他们一起进入沙漠的骆驼，所有景物都不见，换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他们所用的帐篷与带进沙漠的骆驼没有被黄沙掩盖，说明昨夜没有沙尘暴。
    这不是普通的沙漠景象。
    “尾济皇子一次能带走多少人？”
    为防万一，沉舟问了一句。
    “可以附身你们其中一人再带走慕晖。”
    这意味了沉舟与伊萨里，有一个人要留下。
    “二皇子没法儿附身他们其一，带走另一个吗？”
    关翎好奇他为何强调能带走皇后。
    “他们太重了。”
    尾济直言不讳。
    “附身后必须御气而行，要带体重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很困难。像慕晖一样特别轻的还行。”
    皇后的体重比同龄人要轻很多，伊萨关于这点一直感到困惑。
    他不清楚这个年龄其他女孩多重，至少让莎比看上去要轻，差不多是七八岁孩子的重量。哪怕变成鹤公子，也比同样体格的男子轻很多。
    不过眼下不是讨论无关话题的时机。
    “那就不考虑那种方法。”
    鹤公子摇了摇手，止住了沉舟的打算。
    “我们现在的位置怎么看都像到了沙漠深处。附近的沙子明明是金色的，为什么叫白银沙漠？难道沙漠中心的沙子是白色的？要是有人见过，那该有离开的方法吧？”
    伊萨把刀柄插入地面的黄沙。
    昨夜扎营前他也这么干过，今天黄沙的深度明显不同。
    “传说这里过去有座城市叫做阿尔戈伯特，是一座用白银打造的王都。那国家的王得罪了风妖，一夕之间全国为黄沙掩埋。王都的遗址叫做白银沙漠。”
    “地下岩石的气脉也变了吗？”
    尾济问他。
    尾济可以察觉一些，但不及纪氏的后人看得清楚。
    “是……”
    这件事委实太奇怪，伊萨回答时不免带有一丝疑惑。
    “我们像是……到了另一块沙漠。”
    “既然如此，我们今天不再移动，看看情况如何。沓古托给我们预留的水跟食物可以在沙漠里待多久？”
    关翎问沉舟。
    “可以坚持二十多天。”
    太阳逐渐爬到头顶。
    四周一切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鹤公子变回了少女模样。
    几个人退回帐篷里。
    关翎摸出兵主解羽佩，想找那两名鬼神来问话。
    尾济“哧溜”一下盘上了她的手腕，嗅了嗅那块玉佩。
    他前些天听他们管这块玉佩叫“兵主解羽佩”，好奇得很。
    “你们为什么叫我的石头‘兵主解羽佩’？”
    憋了好多天，终于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他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尾济提起兵主解羽佩，牵出一堆关翎的困惑。
    “二皇子可知八百多年前，涂王两家差点兵戎相见？”
    “知道啊。”
    尾济点了点头，很快反应过来。
    “难怪你们叫它兵主解羽佩。它归水如镜了？”
    说罢，他歪了歪头，似有不解。
    “……他明明说要送给未婚妻，为何后来落在水如镜手里？”
    “水如镜？”
    关翎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成宗时，名动一时的妖女啊。涂王两家就是因为她差点交战。她的绰号叫‘兵主解羽’。”
    尾济的话越听越奇。
    “她……怎么有那么奇怪的绰号？”
    “据说她貌如天仙，有山贼觊觎，把她掳到山上。结果官府找到她时，只瞧见一山盗匪化为脓血。这个绰号原先的意思是，蚩尤遇到她也是死路一条。”
    “二皇子说‘原先’，莫非后来有其他含意？”
    “水如镜与王家的公子定有婚约，在成亲前跟涂二公子私奔。王氏所在的榆州与涂氏的天武差点交战。民间认定她是红颜祸水，恨得咬牙切齿。”
    尾济叹了口气。
    “结果她失踪两年多后，有人在濯州发现她的遗骸。她尸身不腐，水氏不敢把她遗骸领回水氏祖坟安葬。有人说那是她飞升留下的蝉衣，自那以后兵主解羽暗指她兵解羽化。”
    “她的尸身没有腐烂？”
    这岂不是与沾了定日珠的粉末一样？
    不对，水如镜去世的时候，纪氏尚未造出定日珠。
    “她到底是什么人？”
    幻境里，关翎只觉得她脑子不好，不以为她有任何特别之处。
    尾济皱起眉头来努力回忆了一会儿。
    “我记得她安葬在东莱纪氏墓地附近，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她葬在……东莱纪氏墓地附近？
    “反正他要回到纪氏，不如我们去东莱打听打听。”
    见皇后沉默，尾济用尾尖儿指了指伊萨。
    “我……”
    “你不去替你母亲扫墓吗？”
    伊萨刚要拒绝，尾济一下截住了他的话。
    这些天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混在一起，聊了不少事。
    母亲由纪氏亲族带回东莱，伊萨十多年来没去见过她。
    这次的目的地既然是东莱，他没道理不去见他母亲。
    “正好顺路。”
    尾济拍了拍爪子。
    “恐怕……”
    一直静静听他们交谈的沉舟忽然开口。
    “怎么了？”
    关翎觉得他有重要的话想说。
    一瞥见皇后的视线，他迅疾垂下了眼帘。
    “时隔八百年，未必能找到当年的墓。”
    沉舟的担心不无道理。
    水如镜尽管落葬在纪氏族墓附近，毕竟非纪氏人，无儿无女，八百年来，坟墓大概早已荒芜。
    “先别在意别人的墓地了。走不出去，这里要成为我们的墓地了。”
    伊萨留意到哈出的气变成白雾。
    秋末冬初的沙漠，白天的气温宜人，到了夜晚跟夏天白日的沙漠一样可怕。
    他走出帐篷，脱下手套，面色不安地触摸沙漠。
    “怎么了？”
    沉舟跟着他走出帐篷。
    伊萨抬头看了看太阳，现在尚未日落。
    “今晚会比昨天冷很多。”
    昨天他们用捡到的枯树枝点了篝火。
    今天周遭没有可以用来烧火的木头。
    “抱在一起！”
    尾济兴奋地在皇后肩膀蹦来蹦去。
    沉舟与伊萨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
    “都说骆驼能闻出水源的味道。二皇子能不能闻出水的味道？”
    关翎拎起他。
    “骆驼？慕晖觉得我像骆驼？”
    尾济不高兴地把眉须挤成一堆，不过还是动了动鼻子。
    “附近水的味道比昨天稀薄。倒是有一种其他气味……打从进入沙漠以后一直能闻到。”
    “什么味道？”
    “掺了奶的酒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