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后悔在麦鲁夫干过的所有蠢事。
    现在解释让莎只会认为他在酒后胡言，弄不好以为他连花三个银币买姑娘都舍不得，满口花言巧语想占她便宜。
    他像挨了霜打一样说不出话，只能暂时中止这个话题。
    他们拉开门走出浴室时，耳贴浴室木门的阿西亚差点跌进来。
    “你在干什么？”
    伊萨问他。
    阿西亚脸上酒气未褪，两颧深红。他扁了扁嘴。
    “要么你先回答这个问题，我再回答，要么我们都不问对方这个问题。”
    “我们在讨论客栈的姑娘价格是否合理。轮到你了。”
    阿西亚挤出笑容，用手指了指他，下一瞬间表情切回正色。
    “刚刚我听到门口有人在交谈，说现在鹘霜与阿萨赛的交界处在搜寻华英国人。如果发现可以通报治安官，有效情报悬赏一百枚金币。”
    听他这么说，伊萨也严肃起来。
    “为什么？”
    “怎么可能告诉底层人原因？倒是特意强调过，发现后不管男女，不能伤及对方性命。如果为了追捕打伤甚至杀死了对方，别说赏金，搞不好赔上项上人头。”
    阿西亚朝让莎看去。
    她对此事一无所知，打着哈欠一脸困意。
    “让莎的身份弄不好比我们想象得更高贵。”
    伊萨一早知晓让莎与华英国的皇室存在联系，他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是鹘霜人在悬赏？是华英国委托他们这么做的么？”
    照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站在平民的角度，他能看出鹘霜与华英国的联盟并非那么稳固，难道华英国的皇帝反而看不出鹘霜的野心？
    假如不是华英国拜托鹘霜找寻本国贵族，鹘霜如何知道华英国内有重要人物迷失在国境外，又怎么确定自己找到的人对或者不对？
    悬赏为了避免冒领故意措辞模糊，没有说清性别。
    他们在阿萨赛境内巡游那么久，再清楚不过。远离阿萨赛与龙溪边境后，几乎没有华英国人。至少没有单从外貌就能判断是否来自华英国的人。
    鹘霜要找的人，一定是让莎。
    鹘霜人必须有足以辨认让莎身份的方法，否则给出高额悬赏，一定有人铤而走险去龙溪掳人来鱼目混珠。
    “现任鹘霜国主被誉为无名天子、代行救世者。是前任鹘霜王的幺子，檀塔斯后裔。好像由于继承合法性的问题，一边行使王权，一边拒绝称王。关于这条老狐狸我听过不少传闻，最好别把他想象得太善良。”
    阿西亚用手指搔了搔脸颊。
    看到伊萨与阿西亚表情凝重，关翎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出门的时候要把脸遮住。不要在人多的地方与我说话。”
    伊萨低下头来告诉她。
    听他这么说，关翎察觉到事情异常。
    “出了什么事？”
    “……鹘霜人在与阿萨赛接壤的边境地区搜寻华英国人的踪迹。”
    伊萨考虑了下，决定告诉她详情。
    毫无意外，让莎陷入了震惊。
    皇后当日以极其夸张的方式从宫中消失，想要瞒住这个消息几乎不可能。
    纵使皇上有办法瞒天过海，终难免引起猜疑。
    一旦有了猜疑，就会有人试着找她。
    她不奇怪有国家暗中搜寻她。
    她想不通的是，鹘霜为何要在阿萨赛与鹘霜的边境搜查她的下落。
    她被卖的衣服首饰虽然可以作为线索，但他们交易的地点在龙溪与阿萨赛的交界处，距离这里有千里之遥。
    塔洛斯再往东是龙溪，何以要在深入阿萨赛的鹘霜边境搜索她？
    照理应该认为她回到了龙溪才对。
    而且……鹘霜人凭什么辨认她的身份？
    哪怕七夕中元节在后宫抛头露面过，华英国国内真正见过她的人仍是寥寥无几。
    人的相貌假如只能通过口头描述，那经一个人的口入了另一人的耳，一定面目全非。
    王慕晖身上没有众所周知可以作为辨认方式的胎记或是特征，螟蛉目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后背的伤更是对外保密，鹘霜人要怎么确定自己找到的人是皇后？
    关翎不相信宏明委托鹘霜人调查她的下落。
    伊萨看出了她的心事，安慰她。
    “再经过一个城市，我们就能回到阿萨赛境内。之后的路程不经过大城市，不要害怕。”
    关翎抬头望着他，默默祈祷事情能如此顺利。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刚起床便有人敲门。
    叩开他们房门的不是来送早餐的仆人，而是客栈主人。
    大约是前一天晚上屋子里的男女用华英国语言交谈过，仆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店主人。
    “这么早打扰不好意思，突然出了点事，能否告诉我几位的关系？”
    命仆人将早餐端进房后，店主一边讪笑，一边用眼睛偷瞟屋内的女子。
    “这位是我的妻子，另一位是她的兄长。”
    伊萨走上前答话，指了指让莎与阿西亚。
    “能否让您的妻子取下面纱？”
    店主搓着手试探。
    “你在开玩笑？”
    伊萨朝他瞪起了眼睛。
    “拓食不允许女人在丈夫以外的人面前露出相貌，我以为鹘霜人知道这点风俗。”
    “我妹妹在拓食长大，非常怕生，请你不要贼眉鼠眼地看她。”
    阿西亚走上前，用鹘霜语对店主说。
    “我们打算回鹘霜的母亲家，一过国境线就闹哄哄。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到家乡语言，店主得救了一样，滔滔不绝抱怨起来。
    “老听说要与天城交战，谁知道突然开始搜索华英国人，我们也非常莫名其妙。店里的人听见你们在用华英国语言对话，为防万一，所以来询问一下。”
    “那是因为我的妻子在学习华英国语言，为了这个。”
    伊萨回到窗边，捡起让莎的乐谱，将它摊开，举到店主面前。
    “行行好，别让我看到这种东西。”
    店主连连摇手。
    “那个国家的文字对我来说像安神药。”
    “我听说鹘霜与华英国交好，为什么要突然搜捕华英国人？那里的人犯了什么罪？”
    阿西亚向他打听具体的细节。
    “老实说……不像是在搜捕犯人……”
    店主揉搓下巴上的胡须，看表情他确实不明白。
    “一边悬赏，一边明令不许伤害那个人，有消息立即通报治安官。对了，你们沿途如果看到这样的人，记得不要伤害对方，弄不好是要处死的。”
    店主煞有介事地用手指抹了下脖子。
    “那一定是位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