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东莱的纪氏与其他四大世家不同，地位显贵却受多方制约。
一后三妃里常年有纪氏的妃子，但从未有人晋升为皇后。
不仅如此，他们出入宫闱也不似其他四家允许携带影侍，乍看与南苑夫人差不太远。
究其根本，因为他们信奉的并非龙祖与地母，而是煌海水神重溟君。
尽管如此，皇城中人不敢小觑这一支。
除了因为这一支多能工巧匠，与司空府的兴旺与否紧密相连，还因为这一支有一派隐居山野，修炼御气术。
这派炼气士不屑于与朝廷来往，朝廷亦不敢轻易与之为敌。
否则便会变成这副样子。
关翎在话本上见过寥寥几句描述，第一次亲眼目睹东莱御气术里的化气为剑。
那跟涂氏的祝术截然不同，在不可捉磨这点上倒是出奇一致。
沉舟久居龙溪，又是异邦人士，会使用御气术大大出乎她意料。
适才想要包围他们的暗卫顷刻间被剑墙拦阻，寸步难行。
关翎起初没能明白，看了一会儿后发现，除了屋檐四周的剑墙，暗卫脚下多了一朵剑莲。
半透明的花瓣尖锐无比，围着花芯飞快旋转，他们若走出花芯立即会被绞成碎片。
围住主殿屋顶的暗卫有六七十之众。
这些人全部被剑莲困住。
守卫皇城的侍卫精挑细选，见过不少世面，不至于不知道炼气士。看神情比皇后更加惊讶。
“你究竟是什么人？”
四皇子也十分意外。
“……勿斯栗人，阿纳斯塔西奥。”
沉舟不知为何，答了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的答案。
勿斯栗人多蜜色皮肤。
沉舟高鼻深目，肤色雪白，双眼湛蓝，一看就知道来自陆北，绝不可能是勿斯栗人。
“负隅顽抗！”
诏明一展乌扇，将脚下的剑花击个粉碎，接着踏了一脚地面，由宫殿周围的地面上，浮出一尾高如小山的黑龙，依宫殿墙壁爬上，层层环绕住竹青馆的主殿。
黑龙无法接近包围顶层屋檐的剑气，也不退让半步。
关翎困得半死，却为眼前诡异的场面惊得睡不着。
作者绝对已经忘记自己在写什么了。这种画面在故事里从未出现过。
“快下来！若皇后血尽而亡，你也休想活命！”
四皇子在朵殿屋顶大声警告沉舟。
“当年就该杀了你。”
沉舟低呢一声。
“碾碎它！”
诏明一声令下，黑龙身外起了一层冰甲，咆哮着撞向气墙。
剑气最外层的花瓣与那冰甲相撞，一并散碎。
三两击之后气墙出现了裂缝。
眼看黑龙要扒开气墙，一道金光划过，猛力抽了一下黑龙的脑袋，打得它倒退几步。
关翎看到四周金光乍现，有东西从她与沉舟身上跑了出去。
仰起头，只见一头与宫殿同样高的金毛犼趴在他们头顶， 对黑龙示威似的嘶吼。
这难道是他们体内的磔死者？
来不及细看，关翎猛地难受起来。
随着金光浮升去了头顶，她胸口犹如被人抽干空气一样，顿时无法呼吸。
“殿下！”
沉舟发现少女在肩膀抽动了两下，急忙把她平放到屋脊上。
她因无法呼吸脸憋得发紫，胸前早染成了一片殷红。
此前由于疫鬼护身，伤势的痛楚少了许多。
现在磔死者离体，创痛一口气压来，她一时忘了如何呼吸。
“殿下镇静些！”
沉舟一边安慰，一边拉开她的领口，打算先止住仍源源不断冒出的鲜血。
“不许碰她！”
一支白羽矢擦着沉舟脸颊飞过，打断了他的动作。
皇上手持长弓立在殿前，另一支箭矢已搭上弓弦，瞄准了屋顶的异邦人。
“她……”
沉舟想解释皇后伤势沉重，必须立即止血，话尚未出口，先察觉背后气流微动。
气墙被黑龙撞裂，他大意了。
不等他转身，双肩遭人狠狠劈中。
臂弯里的少女因这震动，滚下屋檐。
沉舟伸长手想要抓住她，手臂被背后的人反剪，膝盖随之被死死顶住。
他奋力挣扎，可是动弹不了分毫。
抓住他的人非泛泛之辈。
“你以为偌大宫城里，只有我吗？”
诏明展开乌扇，气定神闲地走到他身边。
靳星夔将两根金针刺入沉舟的琵琶骨，金毛犼随即消失。
少女的身体沿着屋檐不停往下滚落。
沉舟匪夷所思地望向黑衣的皇子。
“你不去接住她？”
“那种腌臜的妖怪何必劳烦我？反正她又摔不死。”
沉舟震惊，却不再吱声。
倒是他身后的靳星夔对着落下的少女皱了皱眉。
皇后沿着屋檐一级一级滚落，在滑下最后级屋檐，眼看要撞上青石地面时，掉进皇上的怀里。
她胸前布满血迹，再加上由屋檐一路滚下来，全身遍是伤痕。
所幸如诏明所说，无性命之忧。
且她早已失去意识，连那些伤痕有多痛苦也体会不到了。
*
关翎看着水里的倒影。
王慕晖的脸看上去大了几岁，像是有十六七八。
她又低头望了望自己。
身材也不似那么干瘪，总算能看到些起伏。
她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前面的湖水突然起了一大阵水泡。
水面突然抬起，由水里冒出一个人。
那人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啊！我怎么变成两个了？”
她对着那人惊呼一声。
“什么变成两个，我们哪里一样？你这小不点儿，我比你高大多了。”
她认真上下打量了那人一遍。
确实那人与她不同，是名少年，而且肩膀宽阔，比她结实许多。
重点是，腿长得很。
“你怎么比我高那么多？是不是把我的身高吸走了？还给我！”
她不由分说吊住那少年的膀子，想从他身上扯回点“身高”来。
“不要胡闹了。”
由洞口传来熟悉的男声。
她依旧无法看清男人的容貌。
他手里拿着两件衣袍，一人一件盖在他们头上。
她高兴地穿好衣服，站起身，抱住男人的手臂。
“快看快看，我成女子了！”
“不要胡闹了。”
男人重复了一遍，拉开她的手，把她推到一旁。
“往后你们不可再共用‘涂巘’这个名字。”
他指了指那名少年。
“你以巘为姓，就叫做……巘岭岳。而你……”
他望向了少女。
在听到答案前，白光照醒了关翎。
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为何属于她的记忆里有王慕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把记忆与近日经历的事混淆起来了吗？
“殿下醒了？”
床边照顾她的宫女，用沾了水的帕子仔细润湿她的嘴唇，见她醒来，急忙通报屋外的人。
关翎扭头看了眼四周。
哦，她又回到了竹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