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抱着垂危的千书蝶，落了下来。
    当看着嘴唇发白的千书蝶带着满头细汗颤抖着说出这句话时，他总感觉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触动了。
    骁勇？
    他苦笑一声。
    他握着千书蝶的手，落在了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我从来就不骁勇啊……书碟。”
    “我只是……不想就这样输给命运罢了……”
    他紧紧攥着千书蝶的手。
    千书蝶对着他微笑着，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进入了他的双耳，“嗯……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毕竟，你本身就是奇迹。”
    苏念只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仿佛有某根弦被触动了。
    “说书人说……你是轮回仙帝转世……我想，你既然是天上的仙帝大人，那来人间，一定有自己的使命吧？”千书蝶呛着血，用那苍白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苏念的脸颊，指尖划过，留下一抹血痕。
    “拯救天下苍生……这就是你的使命吧？你是天下人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她挤出一个笑颜，含着泪笑道：“能和英雄举办过婚礼……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话音的最后，那只手轻轻的垂落。
    苏念一把抓住了那只即将垂落的手，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奇迹……”他哽咽着，轻轻用下巴摩擦着千书蝶的脸，“你看到的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
    无人回应……
    在这片无人的大荒中，唯一的生命在他的怀中逝去了。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跨越了五十公里海域的距离，来到了仙界山脚下的陆地上。
    他仰望着前方那座连接天地的大山，将千书蝶公主抱了起来。
    他轻轻在气息全无的千书蝶额前吻了一吻，温声说道：“书蝶，我们到仙界山了，等着我，我这就为你找仙界山泉。”
    说罢，他便开始孤身一人走在这片大荒中，向着仙界山的方向走去。
    这里无法飞行，不能奔跑，仅能凭借双腿，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直到仙界山脚。
    漫天的黄沙飞扬而过，拂过苦行者的身侧。
    他抱着千书蝶的身体，一步一个脚印奔走在这片大荒中。
    苏念不知走了多久。
    日月更替，四季流转。
    他用灵气小心呵护着千书蝶的身体，防止她提前腐烂。
    大荒中长着许多红色的花瓣，它们美的无法言喻，会随着四季盛开衰败。
    当大风吹过时，这些花瓣会随之飞扬。
    它们从虔诚者的耳畔飞过，飞到更远的远方。
    仙界山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及。
    明明已经登上了这片大荒之地，仙界山看似触手可及，可行了万里路后依旧遥不可及。
    苏念依旧在前进着，从未停下过自己的脚步。
    在他前行的途中，红色的花瓣吹来，仿佛夹杂着某人的低语。
    「回去吧，这里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
    苏念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仙界山泉！你怀中的女孩早就已经死透了！你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苏念依旧继续前行。
    「回头看看你到底走了多少路吧！尽管你看似一直在向前，其实你永远都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继续这样走下去！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你也永远都只会停留在这里而已！」
    苏念的脚步停了下来。
    正当这道声音准备讥笑时，苏念又重新迈起了步伐。
    他的脚步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要继续藐视众仙的威严了。」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似有万重山压在了苏念的肩膀上，令他脚下一个趔趄。
    他艰难的支撑着身体，强大的压迫令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腿都在止不住的打颤。
    「这是警告！再敢往前一步，让你也死无葬身之地！」
    苏念颤抖着，站了起来。
    他扛着万重山般的压迫，再度前行。
    轰！
    更强的压迫瞬间从天上而来，这是来自真仙的伟力，几乎快要将他体内的器官都挤碎。
    苏念猛咳一口黑血，染黑了荒土。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再次迈出了第三步。
    随后的第四步、第五步……
    「停下！此地乃众仙圣地！神圣不可侵犯！岂能让尔等凡人带个死人过来染指？！」
    苏念继续一步一个脚印前进着，第六步、第七步……
    「若再不停下，就小心本仙让尔等死无全尸！」
    苏念依旧在前进着，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你还不停下？！你……」
    第八步，第九步……
    他来到了真正的仙界山脚下。
    守护此界的山神这时才注意到苏念的脸。
    他的瞳孔涣散，失去焦点，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死死的抱着千书蝶的尸体，嘴里不停的呢喃着。
    “救她……去仙界山泉……救她……去仙界山泉……”
    仙界山上的声音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一位老者凝聚出了实体，他杵着拐杖，来到了苏念面前。
    看着苏念那双失焦的双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路。
    顶着万重山级别重力的这九步，是他走了数年都未曾达到的。
    “九步登仙……没想到人间界还有此等恐怖的天才，可惜了……仙界有规定，即便你的执念再深，你和你怀中的这个女子，都不能染指仙界山泉。”
    仙界山神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却看到一位成熟窈窕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
    仙界山神急忙行礼，“参见柔云仙尊！”
    女子轻点颔首，淡淡的嗯了一声。
    如果苏念此时苏醒着，在看到女子的相貌时一定会震惊不已。
    这位被仙界山神称作柔云仙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的全秀宗四长老，莫柔云。
    莫柔云越过仙界山神，来到了苏念身边。
    她那心疼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看到了他依旧在无神的低喃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救她……去仙界山泉……”
    “嗯。”莫柔云轻轻的嗯了一声，轻轻的，将苏念揽入了怀中。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莫柔云的话夹杂着些许仙气，灌入了苏念的双耳。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莫柔云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的说道：“你果然，没有辜负我们所有人的期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