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犹豫，也不回答，直接走了。
    他给孔芷熙发微信，告诉李理，小雪劝不住。
    她下班收到消息，想着打个车到他们支队也方便，站在派出所门口拿手机给他发微信，顺道等车。
    一辆轿车直接冲过来，从她身上碾了过去，她只听到周围人的喊叫声，派出所门口围过来好多人，她想要捂捂肚子，动弹不得，手机被甩出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理坐在医院里，久久不肯动。手机里微信是孔芷熙给他发的信息，他不敢听，也不敢想，在临终前，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医生宣布死亡时，他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被人抽干了，子弹碎片在身体里疯狂滋长，扎着他的每一寸肉。
    人被推出来的那一刻，他都觉得这些事都不真实，几天前，她还在他怀里睡着，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动，今天他们都离他而去。
    刘彦俊和小昭都不敢上前跟他说话，孔建平和孔母哭泣的声音回荡在医院走廊里，李父李母也很难过的坐在李理身边。
    孔芷婷站在李理面前质问：“她怀孕了？”
    李父李母替他点点头。“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孔芷婷控制不住眼泪，声音抖得厉害。
    李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握着她的手，艰难地吐出字眼来：“芷熙，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我带你回家。手怎么这么冷？”
    “姐夫，你别这样。”
    “小李。”李父把他拉过来，想要开口劝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刘彦俊和小昭也上前帮忙。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与他朝夕相处地老婆从他眼前消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医院的走廊上，很是显眼。
    等他从病床上醒来时，身边只有他母亲。他抱着希望问：“妈，你看到芷熙了吗？现在几点了？她说想吃鸡腿来着，我该给她做饭了……”
    “李理，你冷静点儿。芷熙她……她被送到太平间了。”李母很不忍心告诉他这个事实。
    “是费所给她排了任务吗？我去找她，你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他掀开被子往门外走，李母拖着他，略带哭腔的说：“李理，她……她已经走了，你别这样，妈求你了。”
    他愣在门口，脚下似被石头拖住，动弹不得，原来不是梦，他又一次失去她了。
    良久之后，他开口：“我去……跟她说说话。”他的声音从低处传来，李父站在门口，只是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孔母抱着自己的女儿哭的撕心裂肺，孔建平抱着孔芷婷不愿意接受事实。太平间又暗又冷，毫无生的气息。
    他走上前，安抚孔母，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李，你知道她怀孕了吗？”孔建平阴沉着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婿。
    “我知道，四个月了，她一直希望我找个时间跟她一起回家告诉你们。”他有些后悔，应该多找点时间陪她的，听她发脾气，使小性子。
    “你不是说会照顾好她的吗？”孔建平本不想问，但是面对自己女儿这样的处境，作为一个父亲，他必须要问。
    “对，是我没照顾好她。”他有些麻木，怎么样都好，他只想趁着还有机会多看看她。
    孔建平叹气，他也明白刑警的老婆哪是这么容易当的，这个时候怪他又改变不了什么。
    孔建平把孔母和孔芷婷拉出去，拍拍他的肩膀，交代说：“好好跟她说，我们都明白。”
    他蜷在病床边，哭不出来。“芷熙，你是不是觉得累？是不是我总在你睡觉时跟你说话，你嫌我吵？你不是说要吃烤鸡腿？我给你做好不好？”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糊弄你，以后都不糊弄你，我都回家陪你好不好？你起来跟我说说话，我……”眼泪还是没控制住，身体里的疼痛远比不上心里的痛苦，他转过身，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把头埋在病床上，失声痛哭。
    行尸走肉地料理了她的后事，他站在她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手中的纸钱一片一片的扔进火炉里，太阳有些大，他也不觉得热，总觉得手里的钱没烧完，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就不会结束。
    “哟，李队，听说……节哀啊。”柳嘉衡站在他身后，挡住他身后的阳光。
    “滚。”他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是，至爱亲朋，总是要好好说会儿话，不打扰你们。”他轻笑两声，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走了。
    火苗在火炉里升起又灭，他始终没有接受她离开的事实，家里的冰箱还留着她吃剩的草莓，阳台上还挂着她前一天晾的衣服，床头柜还放着他两天前送的电风扇。
    李父李母坐在车里，李母很是忧心，“这孩子都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哎……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李父想不明白。
    “肚子里还有我们家孙子孙女呢。”李母这几天也很难受，说没两句又要哭起来。
    “好啦，你这样一会儿小李下来看见又该难受了。”
    手中的纸钱烧完，火苗逐渐熄灭，他的心也跟着沉沦。“芷熙，我们一块儿回家好不好？”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眼泪蓄在眶里，不肯掉落。
    根据上级要求，他不能参与案子的继续调查，需要进行心理干预。
    一年以后，他从心理医生许愿工作室的凳子上醒来，许愿看着手里的那份心理评估报告，叹气。“李理，你太太的离世对你的打击远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你要是再这么不配合，我恐怕很难帮到你。”
    “没关系，评估报告的结果不是都过了吗？”他穿起外套，想从她手里拿过报告。
    “心理评估过程你研究过很多次，无论我怎么做，报告都显示你没问题，但是你这个状态谁会信？”许愿很生气，她知道心理评估对他来说根本就没用。
    “你把报告给我，我归队查案，流程不都是这样吗？”他有些心烦，想要把报告抢过来。
    “李理，你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状态上都已经不适合刑警这个工作了！如果你太太还在世的话……”
    “你也知道是如果？”他的眼神变得无情，冷漠，甚至厌恶。“如果她还在世，我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他抢过报告，头也不回地走掉。
    江医生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医院检查，他不耐烦地挂掉电话，冲进雨里。
    傅严回国，知道孔芷熙去世的消息，找到一部不能监控的手机给李理打电话，他一直没接，他只能让阿豹查查她的坟在哪个陵园，找了个天晴的日子，拿上花过去祭拜。
    李理果然在，把袋子里的水果放在她坟前，自己也拿起一个吃，说道：“老婆，我的心理评估过了，估计下个星期就能归队查案了，到时候没有办法天天来看你了，你会不会怨我？”
    “你果然在这儿。”傅严出现在他身后，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墨镜。
    “是啊，我只能在这儿。”他坐在一边的石柱上，啃着手里的苹果。
    “嗯，这个天啊，从来都是灰的。”他把花放到她坟前，觉得李理跟他并无不同。
    “李理，小雪死了，她把证据给了我。案子是时候继续查下去了。”他抬头看着天，觉得也该天亮啦。
    “孩子也不知道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一个人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手里的苹果突然就变得难以下咽，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