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把酒瓶子放到橱柜上，关上了房门，房间还是和她没走时一样，他走到她时常睡的那一侧，感受着她最后留下的气息。
    医院病房里，孔芷熙今日可以动了，手上的针管也都取了，说话也稍微有了些力气，母亲带了些白粥来，孔芷熙喝了两口便喝不下去了，用吸管喝了点儿水，门口的警察进来问话：“嫂子，纪委监察的想下午过来问点事，您看您方便吗？”他不知是害怕还是拘谨，身体微微弯着，两手叠放在前面，满脸僵笑，孔芷熙有些想笑，但又不敢乱动。
    点了点头，母亲赶紧拦着，冲他说道：“问问问！你们就知道问，人没醒的时候就来，这会儿刚醒，伤口都还疼着呢，又问，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孔芷熙被这声音震的有些头疼，对着那个小哥说了一句：“能晚点儿吗？头疼。”小哥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出去了。
    母亲赶紧凑近了柔声问道：“头疼啊？要不要叫护士来看看？”孔芷熙碰了一下母亲的手，朝她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没事，妈。”她的嘴唇依旧干涩，说不得太多的话。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爸啊，这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的，听说你醒了，高兴的呀，非要说给你做点好吃的让我带来，也不管你能不能吃的下。”母亲开始絮叨了起来。
    孔芷熙只能笑笑听着，尽量少说话。医院里一大帮医生进来查房，又开始吵闹起来，带头的是个年纪挺大的，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只听后面的医生喊了一句：“江院长。”这个名字，她好像听过。
    一行人走进来看了一圈又出去了，她也没搞明白到底查房查的是什么。
    下午纪委监察的人过来时，语气高傲又冷漠，听着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孔芷熙答了一些，也不愿意继续了，装着头疼，让医生来查了一遍，纪委的人看着觉得也不方便继续，也就作罢，说明天再来。
    李理母亲又来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身边絮叨：“那天，他们说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你和李理躺在那儿，流了一地的血，我接到消息时，都吓坏了，连夜赶飞机过来的。”说着又要抹泪，孔芷熙拉着她的手，问道：“阿姨，那个江院长，您认识吗？”
    她一下子就怔住了，反问她：“阿...阿姨？这...该不会是脑子有哪里没检查到吗？我让医生再来查查？”孔芷熙叹了一口气，她果然不曾适应这个已婚妇女的角色，赶紧纠正道：“妈，刚刚那个江院长您认识吗？”
    她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很是心疼，又联想到自己儿子，说道：“江院长见过的，怎么了？”
    “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们两个的手术都是他儿子主刀，他儿子还是挺厉害的，听说这个江院长也是外科圣手。”
    “李队醒了吗？”
    “还没呢，不过今天医生说恢复了，可能也快了。”
    “那我明日去瞧瞧。”
    “嗯。”
    “您总是在这儿守夜吗？”
    “没有，我在医院隔壁的酒店住着，他爸有时候也会过来看看。昨天你爸是不是来看过你了？”
    “嗯。”
    “真是羡慕你们，也不知道李理什么时候能醒。”她眼里随即又变得落寞起来，头上的白发更为显眼。
    孔芷熙素来都是知道家中是有一个警察，家里人的担心，但是真的具象化的出现在面前时还是觉得无奈和心酸。
    虽说能体会，但是安慰的话语还是很苍白。“他会醒的，您别太担心。”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理的母亲就走了，孔芷熙觉得腿有些僵，试着动了动，回想着自己出院了之后还能去疗养院看看受害人佳佳，顺道也能把自己藏起来的证据一并交给纪委，还能好好的吃上一顿饭，说起吃饭，她的手机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就那个手链，她拿着手链看了很久，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只是觉得自己见过。
    孔母赶来时已经是傍晚吃晚饭的时间了，跟着一块儿来的还有孔芷婷。
    “找什么呢？”孔母拿着饭盒，笑吟吟地问道。
    孔芷熙拿着手链问：“这是谁的？我手机呢？”
    “你手机被纪委的人拿走了，说是封存，这手链是从你手上拿下来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芷婷的声音有些聒噪。
    “我的？”她没什么印象自己喜欢这些，还是个金的。
    “来，吃点东西，今天是小米粥，我给你加了点小菜，有点味道，不至于这么寡淡。”孔母拿着小碗舀了一勺递到她面前。
    孔芷熙自己接过勺子，说道：“我自己来。”孔芷婷拉着凳子凑近，神秘兮兮又带着点害羞地问：“姐，你觉得江医生怎么样？”
    “哎呀，你姐这才刚醒几天啊，你就问这些，你自己追就得了！”孔母佯装拍了一下她的头，她委屈地摇摆了一下身子，嘟囔道：“那不是聊天呢嘛？”又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你说他是不是有女朋友？”
    孔芷熙喝了几口小米粥，实在是觉得寡淡无味，放下勺子，说道：“你加人家微信了？”
    “没呢，说起来，我还想问问你，跟我姐夫怎么认识的？”这丫头，一开始就没憋着好屁，在这儿等着她呢。
    “你是一点儿也憋不住啊，就不能等她出院了再聊这些八卦吗？”孔母又开始佯装拦着她，拍了一下孔芷婷的大腿，又忽闪忽闪着眼睛问道：“对啊，怎么认识的？”
    这事儿她跟李理也没提前对过台词啊，这要怎么糊弄过去？两人一直盯着她，她转了一下头，眨了眨眼，咳嗽两声：“呃，就是...你姐夫对我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呃，对，就这样。”她觉得胡诌的有些尴尬，特意避开两人的眼神。
    两人明显很失望，眼神也跟着耷拉了下来：“啊？就这？谁信啊？”
    孔芷熙赶紧拉了一下被子，躺下说道：“哎呀，你们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太累了，一会儿医生该来查房了。”
    孔母看着没喝几口的粥，想起了什么，说道：“哎呀，得去看看你姐夫还有亲家，快快快，一会儿医生真该查房了。”
    两人着急忙慌的走了，就剩下孔芷熙在那儿回忆出警前的每个细节，醒来之后，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大块，隐隐作痛，她原以为是伤口疼，但是伤口逐渐结痂，不应该啊，难道是医生做手术的时候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问了护士，护士特意帮忙去找江医生来看了，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她又问了下自己脑子有没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有间歇性失忆或者什么症状，医生只当她是有些应激反应，过段时间就会好的，至于胸口痛，说是让她行动方便时去楼下拍个片。
    刑侦支队的人来了两个人给她做了笔录，她仔细回想着爆炸案的细节，想要尽可能清晰地给他们提供线索，只是越想心口越疼，坐在病床边的那个临时队长，她越看头越疼，最后连问题也回答不了了，问话的人也只好作罢，说是明天再来。
    父亲下班时又来了一趟，手上还带了几个苹果。坐在病床边仔细削了皮，切成小块，用牙签一点一点的插着，喂到她嘴边，她第一回看到这般细致的老父亲，一下子还不适应，，拿了牙签，客气地说：“我自己来就行。”
    孔芷熙觉得这次爆炸案也算是因祸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