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又下起了大雨，傅晶看着终于掉下来的雨点倒是松了一口气。
    宋越将已经整理好的证据放在一旁，又在电脑上做好了备份，抬头望了眼盯着大雨目不转睛地傅晶，“前两天你还担心呢，现在又眼都不眨了。”
    傅晶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动了动耳朵，趴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靠背上，“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宋越听了这话默然，的确，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待过两天的联合大会了。
    他端了两杯泡好的红茶，也来到了窗前。
    两人一坐一站，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映在窗上的雨帘仿佛将他们之间的界限也浇打的模糊起来。
    宋越回想这段时间的生活，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有人和他说你将会在一间遗世独立的小屋内，和一个女孩子共同生活，他肯定会将他扔在拳台上，但现在……宋越低头望着嘴边不自觉噙着笑意的傅晶，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无论是在厨房内做一顿饭、在院子里摘水果、给小院子浇水，亦或是放下心防和别人一起生活、和她出去逛街、带她回程家……都让他有一种自己重新成为了一个普通人的感觉。
    父母去世的这些年，他强迫自己迅速长大、快点变强，这样才能找到真相，为他们报仇。但在这些年逐渐强大的过程中，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当他还是个普通的少年时，又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是和父母吃一顿饭，还是和他们一起逛街？那些日子的情景在这段时光里不断重现，让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人世间。
    看着眼睛仿佛随着雨汽变得湿漉漉的傅晶，宋越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到了一个人生目标。以前他想得只是找到真相复仇，从没想过这件事情完成之后要做什么，现在……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傅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神色间逐渐发生的变化，只是注视着湿润的地面、密布的雨丝，这场尘埃落定的大雨让她从这段日子的担心、害怕中解脱，整个人沉淀了下来。
    她突然有些好奇，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下雨的？明明以前她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和下雪。
    “你喜欢下雨吗？”傅晶的声音叫醒了望着她的宋越。
    “我？”宋越瞥了眼外面的情景，“马马虎虎吧。”
    “什么叫马马虎虎？”傅晶笑了一下。
    “嗯……”宋越沉吟着，“如果不耽误事，像现在这样赏雨挺好的，但是，有时候事与愿违，下雨的天气，往往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傅晶皱了皱眉，总觉得他立了一个flag，但不得不承认，宋越已经基本将自己的喜好抛在脑后了，一切以结果为导向了，但是想到自己对这些年他经历的事情的猜测，傅晶不好对此评判什么。
    “那你呢？我看你很喜欢下雨的样子，为什么？”宋越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的眼睛。
    “嗯……”傅晶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自己刚刚还想了这个问题。
    “不好回答？”
    “也不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傅晶抿了抿嘴，“其实我一开始很讨厌下雨天的。”
    “哦？”宋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他们那么多年没见，他总是想着多了解她一些。
    傅晶喝了口热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连茶都可以泡得这么好。
    “我和你说过吧，我是个孤儿。”傅晶放下茶杯，毫不在意地说起这件事。
    宋越慢慢挺直了后背，稍稍皱起了眉头，“对，你说起过。”
    “孤儿院里的物资有限，基本都是社会上的好心人士捐赠和以前的大哥哥大姐姐留下来的，我们那里的孩子又多，所以经常的情况就是一件厚厚的衣服会被院长和阿姨们重新改一下，能够改出来好几件衣服，这样能够保证孩子们都能有一件相对保暖的衣服，让大家都可以活下去。”
    宋越大概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得话了。
    傅晶笑着看他，“怎么这么严肃？这是比较普遍的事情，也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不可避免，在一些恶劣的天气，这些衣服是没办法完全保暖的，可就算是这样的衣服，我们也想好好保存下来，留给更小的弟弟妹妹们，每一件衣服都是珍贵的。”
    “我是我们孤儿院里情况最好的人了吧？”傅晶看着宋越越发严肃的表情，笑意也渐渐的淡了下去，“大多数人只能在国中后就早早找活干，而我有社会人士的资助，可以保证我上完大学，甚至还有余钱给自己买衣服，但是每当到了下雨天和下雪天的时候，我的衣服会被弄湿，这样我就要穿着湿衣服去打工，一不小心生病了还要吃药，就像你说的，耽误事。”傅晶状似俏皮地噤了噤鼻子。
    然而宋越听着她诉说这些，心情却完全不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能缓解的。他想到自己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一场大雪，在那样一个她讨厌的天气里，又面对着那些人的欺负，她是不是害怕极了？
    “后来，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上这样的天气了呢？”傅晶看着宋越，却好像是在问着自己。
    是从那场大雪开始吗？
    “忘了！”傅晶轻快地说，“大概是从我自己挣钱开始，给孩子们买衣服吧？那之后，我不用再担心恶劣的天气我的衣服会不会弄脏，不用担心孤儿院的孩子们会不会有保暖的衣物，也不用担心生病了该怎么办，那个时候的我应该就不讨厌雨了吧？”
    大雨有什么错呢，它只是自然的产物，人类同样，凭什么因为你的糟糕生活就不让大雨落下呢？
    “后来有一次，我的学习和生活都变得乱糟糟的，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是突然有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天地之间除了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觉得好安静，久违的睡了一个安稳的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我的生活又重新好了起来，就好像是坏运气都被洗走了一样。”傅晶想起了北城那场让人怨声载道的大雨，好似如今的南城。
    而另一边的宋越，看着平静的傅晶，躲闪一般端起了茶杯，热气腾腾升起，与眼中的水雾一起融在了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