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个乖乖呀，晓茜，你真是我亲妹妹。”陶庭相第二天早上才睡到五点，就接到了来自朝哥的电话。
    王朝言简意赅跟她说明了网上的情况，并着重强调了他对这三天假期的期盼以及不想加班的愿望。
    陶庭相看了两眼网上的消息，脑仁疼——谁引起的乱事儿谁给我滚回来加班！
    周崇傅不用睡了，带着女儿过来办公室，加班赔罪。
    “小陶，我已经训斥过孩子了，她竟然敢私自登录工作号的账户发稿子，真是太不应该了，我，我还带了扫地笤帚来，刚刚没来得及抽她，要不你教训教训？”周崇傅表现得有些紧张。
    他历来是不争不抢比较稳妥的员工，奈何女儿给他闹事儿，这时候额头上的汗擦不停，押着周晓茜来赔罪。
    “我觉得我没做错，”周晓茜梗着脖子跟她犟，“那文章我思考了一个晚上呢，我觉得这么说没问题，我还特地分析了我们家饺子的形状作对比，那梁果包的饺子一定不是她自己包的。”
    没错，稿子上了热搜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些说不上台面的互相拉踩，而是万花筒工作室以官方账号开口，指控梁果历年来包的饺子，都不是她自己包的。
    这事情无法推周晓茜出去解释，说“我们没有贬低梁果的意思，这分析比较是个小姑娘误打误撞做的”，没人信。
    官号发出来的东西，就是陶庭相的意思，就是他们工作室的态度。
    周崇傅一脸犯错的心虚样，陶庭相倒没生气，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火气没压上来。
    “你说梁果的饺子是摆拍，你有证据吗？”陶庭相开口问道。
    “据我分析……”周晓茜要开口解释。
    “我不要分析，我要证据，”陶庭相心平气和道，“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件事是真的，求证吗？”
    周晓茜说不出来话了。
    “网上多少‘分析’的例子，都是有实打实证据才能开口的，你一句‘据我所知’，能抗的下造谣的代价吗？”陶庭相开口问道。
    “我，我错了……”周晓茜低声下来。
    陶庭相扶额，看着周崇傅已经把闺女骂了一百零八遍了，她没再说什么，疲惫撑不起她发脾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考虑解决方案。
    把周晓茜推到前台，说稿子是她私自发的，这不现实，也很难取信于人。
    要么就是证实这稿子是真的，梁果摆拍，他们发现了，造假者会被喷，揭露造假者不会。
    但这也几乎不可能，那些照片都是人私下里在家里拍的，上传社交网络。
    这无法证实。
    好消息是也无法证伪，陶庭相证明不了梁果是摆拍，梁果那边也证明不了这是假的，彼此彼此罢了。
    也就是说，他们最起码不会收到律师函，这高低算是个好消息。
    但“造谣诽谤”“拉踩同行”的舆论帽子，却已经给陶庭相扣上了。
    “大年第一天啊，我亲爱的小妹妹，”陶庭相差点没气笑出来，“你发东西之前就不动脑子吗？真是什么都往外开口。”
    越是有名的人物，就越容易受到诟病，陶庭相近期涨势，几乎是再度腾空，姜永豪退出留下的粉丝，大半转移到了陶庭相的阵营之下，愿意支持她，在线吃瓜。
    但陶庭相的黑粉一直不少，盛世祝贺她的时候显露不出来，闹出点什么事儿又是群起而攻之，网上的话不用看，陶庭相也能脑补出个十之八九，讨论的这么热烈的事情，果妈九成九得买一波水军黑她。
    外人已难攻击她的铜墙铁壁，偏是内里生了乱子，初中生真不是个省心的群体。
    “我没感觉自己做错了呀，”周晓茜还感觉委屈，“我的推测有理有据，而且那也只是推测，查证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呗，为什么要骂你？”
    很多事情不是用嘴能解释清楚的。
    是陶庭相一直没表现出明火的样子放纵了周晓茜，她不由得再开口：“网上都是些眼瞎的人，他们要是真知道梁果是怎么个娇纵跋扈的性子，谁会支持她，我呸！”
    “你还好骂人了你！”周崇傅在一旁，先把女儿提溜过去了。
    “我们学校看不惯她的人本来就很多呀，我们班里都不喜欢她，就那些学习成绩差的人才在她身边苍蝇似的围绕着，那是歪门邪道，那是早晚要玩完的路数！”周晓茜开口说道。
    “你们一天天不学习，净关心这些个事儿？”周崇傅的眉头都快扭成一团了。
    “等一下，说下去。”陶庭相听着，“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周晓茜一歪头，说道起来：“上次我和梁果的争执被传到网上了，我们学校掀起一阵讨论，我可成了名人了，我就觉得梁果和那些考大专、弄直播的人是不务正业，我们班同学和老师都支持我，偏是支持梁果那群人脑子有坑，非来我们尖子生班喊话，我们能输吗？我们又没错！”
    “老师都说了，那些歪门邪道讨不了个好，你看网上最近那些事儿，多少女主播因着那什么虞轲的事情失足落水，成了不学好的女人，梁果和她周围围着的那群苍蝇未来肯定也是那样……”
    周晓茜大声开口着。
    陶庭相抄起身侧的小笤帚，握在手里。
    “孩子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了。”陶庭相说道。
    “把手伸出来。”
    周晓茜一愣，伸出了手，随后，被陶庭相抓住，“啪啪”两下，手心就是两道红印子。
    “小陶姐姐！”周晓茜惊叫出声，要把手往回缩。
    陶庭相没松手，把周晓茜的手拉过来，又是两下，敲在了女孩手心。
    “疼……”周晓茜一瘪嘴。
    “疼就对了，你们在学校闹事儿？”陶庭相责问道。
    “哪有，我这是给小陶姐姐拓宽粉丝呢，我伙同我们班里的同学，都给小陶姐姐点关注了，支持你的工作，原离梁果那个不要脸的，我是在帮你呀。”
    周晓茜越说越委屈：“而且，小陶姐姐的粉丝群质量绝对比梁果高，我说我们好好学习，肯定比得过那群就知道拍视频的，我，我没想害人。”
    “我听明白了，这是说你们学校大概分成了两个派，大体可以理解是以你为首的‘好学生’，得到老师的支持，以我的名义行事，另一个是以‘梁果’为首的‘差学生’，打的是梁果的名义，你们互相看不对眼。”陶庭相说道。
    周晓茜摇头晃脑道：“是，是啊。”
    上次见面的时候，周晓茜尚在迷茫，还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对梁果的评价相对中立，再见面，她对梁果已经是全然的鄙视态度了，觉得她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过程中，她应该受到了不少同学的鼓舞，还可能有老师的支持，因此越发觉得自己是对的，不把梁果看在眼里。
    还要找准时机，以陶庭相的名义踩对方两脚。
    “别再这样了，我担不起你们的支持，”陶庭相不由得开口道，“我只是个报道事情的小娱记，说是个小网红都差不多，根本没什么值得尊敬的。”
    “可是小陶姐姐明明很厉害。”周晓茜不由得说道。
    “我本质上，和梁果也没什么区别。”陶庭相重复一句。
    “不……”周晓茜不乐意起来。
    “我并不想参与你们初中生的派系之争，我能理解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气高脾气大，喜欢和同伴吵吵，但是这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和任何人作对，尤其是这样的作对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陶庭相略显烦躁道。
    “你还是在怪我发的那个稿子的事情，”周晓茜嘴里嘟囔着，能看出几分愧疚，“那，我们直接约梁果包饺子怎么样，一起比一比，要来就正着来，不用玩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舆论引战。”
    周晓茜说着，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态度更加强硬起来：“我和梁果历来是正面干仗，有什么看不惯的直接就骂回去了，既然网上说是我诬陷她，那就各自证明好了，我俩一对一直接杠，我看结果如何！”
    周崇傅看女儿一副死不认错的样子，更气，不由得上前，要再骂孩子两句。
    “等一下，这还是个解题思路。”陶庭相抬手制止道。
    “什么？”周崇傅有些疑惑。
    “对啊，这些日子，委婉的手段玩多了，忘记最原始直接的方法，是硬刚，”陶庭相露出一个笑容，“能打直球为什么要来委婉的，咱就隔空喊话。”
    陶庭相坐到电脑前，以最快的速度写了篇文章，大概内容是“在和周晓茜包饺子的时候产生争执，拍照发上网之后又引起争论，小姑娘气不过写下洋洋洒洒一篇分析，而后背着陶庭相发到了网上”。
    细节与现实略有出入，但总体内容差不多，消息是周晓茜背着人发的，小姑娘一直到现在还不舍气，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陶庭相本人尽可能在事情中隐身，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被掰扯成两个小女孩之间的恩怨，说是孩子之间的争端，希望网友嘴下留情。
    在现在的舆论局势下，网友当然不买账。
    【这种说辞谁信呀，一个小姑娘能背着小陶登录工作账号？】
    【小陶想洗白自己也用不着推别人出来顶锅吧。】
    【这就是典型的推卸责任，没想到小陶竟然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当然，也有陶庭相的粉丝为她说话。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至于这样上纲上线吗？】
    【是啊，我看了原文，原文也只说是“怀疑”，没有骂人的意思。】
    【而且原文也不一定是假的呀，我看梁果那个饺子也不像人手能包出来的。】
    这件事情的热度高，一是因为陶庭相自己的名气大，二是因为这事情确实有讨论的余地，一时间，梁果的饺子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包的，这事情又被人掀了起来，各路讨论分析云集，想通过几张照片一探真相。
    “没错，事情还没有到‘盖帽子’的地步，”陶庭相开口道，“这事情的关键点就在于‘饺子到底是不是梁果包的’，若是按照梁果粉丝的思维开口，‘一定是’，那我就是造谣诽谤者。”
    “可是，”陶庭相说着，话锋一转，“晓茜的怀疑怎么就完全没有道理呢，‘不是梁果包的’也是有可能呀，这一点存疑，我就能从‘造谣者’转变为‘怀疑者’，提出自己合理的怀疑，很正常，哪怕最后被证明怀疑错误，也能洗清我的主观恶意。”
    周晓茜在一旁举手：“可是，这稿子是我写的呀。”
    “不重要，一切都会被算在我的头上，”陶庭相摆手道，“即使能证明稿子是你写的，网友也完全可以说是你在我的示意下写的，争论这一点没有意义，说出来，人家信不信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周晓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是果果果妈反应太快了，第一时间把舆论往‘造谣生事’的方向上引导，以至于我们都慌了手脚，不过再看一遍你写的文章，怀疑得有理有据，写成是我们之间的争论，说明我们从一开始也不知道真相，没有主观恶意，就容易得到理解。”陶庭相说道。
    周晓茜听懂了关键词“主观恶意”。
    他们能洗白的就是这一点，虽然提出的怀疑对梁果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他们没有主观恶意，是无意的，很抱歉。
    这就够了。
    足够网友产生那么点理解的了。
    “等事情再酝酿一会儿，”陶庭相手指转动着，“之后再来一波‘求证’，发信息邀请梁果一起来包饺子，把误会说开，不管对方应不应，咱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周晓茜点头：“知道了，我来，邀请函这么写，写我们对此感到抱歉，并邀请她们俩联合直播……”
    周晓茜把键盘划拉过去，嘴里念叨着。
    “最后署上你的名字。”陶庭相补充一句。
    “好，我包饺子可厉害了，我妈都说我包的好，”周晓茜说道，“要是梁果真应了要求，我出面和她比，看谁包的好。”
    “还行，”陶庭相稍微点了点头，“最起码你还知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代价，这就不错。”
    周晓茜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当然，自己犯下的错误，总要自己承担呀。”
    “确实不错。”陶庭相又念叨了一句。
    这事情的解决思路就是周晓茜给到的，小姑娘闹出了幺蛾子，始终没慌，她亲爹搁那边一个劲儿地认错，她自己还能条理清晰地说明事情，过程中没表现出什么胆怯，是个可塑之才。
    “以及，你们学校的那个事情，”陶庭相刚知道周晓茜他们学校都在疯传自己，“我觉得这事情不好，你们现在不该是搞歧视小团体的年纪，我也不想当什么初中生的精神领袖，回头你们找个民族英雄拜一拜，别找我们这样的网红。”
    周晓茜听着，“哦”了一声。
    “你们这个年纪，该欣赏的，应该是那种‘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壮志豪情，而不是一个中等生运气好的小网红，应该明白大义和流量的区别，看我看个乐子就行，我真担不起大家诚心的喜欢。”陶庭相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小陶姐姐这么谦虚呀。”周晓茜说道。
    “成年人再怎么喊，喊我‘女神’呀，‘小陶最棒’一类的话，他们也只是口舌之快，心里拎得清是非，但你们这样的少年人，有时候不好分清网红流量的真面目，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我也担不起。”陶庭相说道。
    适度的喜欢就可以，太多也就太沉重了。
    “以及现在，是时候了，把你的‘邀请函’发送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