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局就是一桶金【开始流浪】
作者:星昙   流星流浪记最新章节     
    许流星离家出走的那一天,也是年三十。
    家里冷冷清清的,找遍冰箱也只有一碗咸菜和一盆发馊的白米饭。
    她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大概有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就着咸菜吃了些白米饭,打开电视机想听听响,才发现电视机坏了,屏幕上铺满了黑白雪花。
    她走过去,狠狠地拍了拍那颗大脑袋,啪啪两下,电视机索性黑了脸。
    见没事儿可做,许流星便收拾起衣服来,掉出一张全家福。
    她捡起来,看愣了神,又生生扯出一抹笑。
    就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开。
    最难熬的是前几天,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寒风凛冽刺骨,公园人迹寥寥。
    她只有薄薄的一层棉衣,一双手冻得像猪蹄,渗出丝丝血痕,她学着路旁的野狗舔了舔。
    腥甜味道窜上舌尖,但这无法温暖她的冰冷僵硬的身体,更无法填满她的饥肠辘辘的肚皮。
    呼吸在一点点放缓,心脏在一寸寸麻痹。
    霜风裹挟着冰雨,撕裂了她的脸颊和唇瓣,温度从体内抽离,每走一步,都像漂浮在云端。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终于倒在了公园破败的一角。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挺好的,她愿意就此结束自己荒芜的一生。
    恍惚间,她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断断续续的,直到梦到她和弟弟出去放烟花,一朵很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火星撒下来,掉在她的眼睛里。
    她分明牵着他的手,但转身看时,人却不见了,只剩下他的一只手。
    然后她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是在医院,左手吊着盐水,右手边趴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潦草的老头。
    她心想,是遇到人贩子了?
    正想着,老头醒了,抬头看她。
    老头是个拾荒者,但日子过得其实还算殷实。
    他没有子女,自老伴去世后,便迷上了捡垃圾,这才在废弃的公园里遇到了许流星。
    许流星撒谎了,离家出走变成了双亲皆故,无家可归。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老头收养了她。
    拾荒老头除了爱捡垃圾,还爱喝酒,但不影响他是个好老头。
    他甚至送许流星去读书。
    那年,许流星正好是上高中的年龄。
    母亲是个疯子,疯子的恨意肆虐,但并非无因之果。许流星初中辍学,父母管不住她,也无力管她。
    重返校园,是她求生的手段。
    老头需要的是一个乖乖女。
    被收养的日子里,老头会给她一些零花钱。
    如果想回家,她随时都能离开。
    但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
    后来,许流星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老头给她办了个隆重的谢师宴,谢师宴后,他立下遗嘱,把全部财产留给了许流星。
    也不知是立了遗嘱,老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还是许流星考上了大学将要远行。
    他在那年夏天去世了。
    那是个盛夏的午后,许流星出门去给老头买冰啤酒,她回来时电视机还放着《射雕英雄传》。
    电风扇吱啦吱啦的响,窗外蝉鸣刺耳,老头手里还拽着一把蒲扇。
    那把蒲扇裂开了两个大口,那是早就裂开了的。
    窗帘没拉,客厅朝西向,阳光正好打在老头的脸上,那张脸皱纹横生,眉毛白了,胡茬也是白的。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许流星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把阳光挡住,她第一次意识到老头已经很老了。
    后来,她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帮他把那一集《射雕英雄传》看完了。
    演了什么,许流星一点也想不起,她只记得有人说有鬼,然后晃出了两具白骨。
    她不觉害怕,等到太阳落山,天色昏暗,她起身,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邻居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姓孙。
    孙太太很时髦,她身材纤细,留着卷发,定期染成黑色,尽管脸上有皱纹,但肤色偏白,整张脸也看不见一处斑,所以看起来很年轻。
    她从不扎堆凑热闹,像是落入人间的仙子。
    许流星本不该去敲她的门,但是她觉得如果去敲别人的门,下一分钟家里就会涌进许多人。
    她们回去时,老头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坐姿,除了原本蜡黄的脸有些发白以外,看起来和睡着了没什么分别。
    殡葬铺子的人很快到了,他们给老头整理了仪容,换上了崭新的殓衣,拾荒老头从未如此体面。
    城市中的殡仪馆,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欢声笑语盖过了不曾停歇的哀乐,许流星守在老头身边,翻开电话本,依次给他的亲朋好友报丧。
    那几天,她过得格外热闹。
    他们相依为命三年多,从未有人来看望过老头,而在生命终结时,多年未见的亲朋好友终于来与他相聚。
    在孙太太的帮助下,许流星处理完了老头的后事。
    静下来后,再无事可做。
    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常常可以好几天不吃一粒米。
    录取通知书上的入学时间快到了,但她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
    她不再需要扮演一个乖乖女了。
    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她静悄悄的躺在床上,听钟摆每个时辰敲响一次,看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明一灭。
    那盏灯最终还是灭了。
    那天已经很晚了,窗外寂静无声。
    许流星嚎啕大哭起来。
    她没办法承认那是她在哭,所以全然当作是中了邪。
    灵魂一分为二。
    一半野兽附身,一半囚徒困境。
    一半疯狂嘶吼,一半绝望妥协。
    一半拼命想活,一半茫然等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清醒,想起离家出走的原因,仿佛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于是她把房子卖掉了,获得了一笔钱财,毫无疑问是笔巨款。
    她两手空空,奄奄一息的来到这里,带上老头一辈子的家当,沉甸甸地离开。
    老头的积蓄用来办了丧事,剩下的都分给了他的亲戚。
    卖房钱用来买了车,剩余的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寄给了孙太太。
    许流星把弟弟的照片打印成了海报,贴了满车,一路随心所欲,开始了她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