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妈犹豫了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当年带着一双儿女投奔赵兰英时，她和杨高已经结婚有了杨萍。
    如果当时杨高不同意收留赵大妈，那李惠和李骏就要跟着老太太流落街头受罪。
    当年的收留之恩，赵大妈不会忘记。
    再说，这几十年，杨高也从没有开口骂过赵大妈和她的后辈。
    赵兰英发疯撒泼，不能把账算人家杨高的头上。
    “大姐，我能进去说话吗？”杨高客气问道。
    “进来吧。”
    赵大妈侧身示意他进屋，“糖糖，去给你姨爷爷倒杯水。”
    杨高走进屋里，拘谨：“不用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对这个姨爷爷，夏初糖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记忆里，每次赵兰英或者杨萍揶揄她们一家时，姨爷爷都在抽烟看电视。
    他从来都不掺和女人间的“是非斗争”。
    哪怕是现在，看着沙发上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气质文雅的老头。
    夏初糖也没有太多情绪。
    没有仇恨也没有亲近感。
    就是个不太熟悉的人。
    出于礼貌，夏初糖倒了一杯清茶放在茶几上。
    杨高扫了眼屋子内，崭新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甚至连他坐的沙发也柔软舒适。
    怪不得妻子被气到晕厥。
    这么漂亮的房子，他看到都心生嫉妒。
    “大姐，你们这房子真好。”
    杨高不吝夸赞：“这彩电是21寸的吧？还是遥控的呢。”
    赵大妈讪笑一声，“房子是租的，这些也不是我们买的东西。杨高，这么晚了，你有啥事儿？”
    听到是租来的房子，杨高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淡笑：“晚上兰英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她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赵大妈听得蹙眉。
    骂李惠和夏初糖是烂货，破鞋，这是豆腐心？
    没等到老太太说话，杨高自顾自继续说：“刚才她醒来，就哭着和我说了经过。她看到糖糖大晚上在陌生男人家门口，想岔了。”
    杨高重重叹了一口气：“兰英就是性子冲动。当时也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就骂了糖糖。”
    “但是，她的初心是好的。你们也知道，现在改革开放，很多不好的东西都进来了，她也是怕糖糖学坏，骂的就狠了些。”
    夏初糖听得挑起眉梢。
    印象中的姨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儿。
    没想到，这么会巧言善辩呢？
    “所以，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赵兰英不是故意骂我女儿和外孙女？”
    老太太眸光沉下去，“意思是，我还得感谢她这么替糖糖着想？”
    “不是。”
    杨高拿起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继续说：“我是来跟大姐你们道歉的。不管兰英初心多好，她的方式方法都有问题。给惠惠和糖糖造成了伤害，这是她的不对。”
    “姨爷爷，你打算怎么道歉呀？”
    夏初糖拿起水壶给杯子里添了点水，笑得乖巧：“我妈妈上次去给姨奶奶道歉，提了桃酥，香蕉，苹果……”
    女孩掰着手指数完，撇嘴露出难过表情，“可惜，姨奶奶说我妈穷，拿的东西都上不了台面。”
    杨高：“……”
    没等杨高回话，夏初糖又瞪大眼睛，满脸期待：“姨爷爷，你那么有钱，要是道歉的话，会拿什么东西呀？”
    杨高原本淡然自若的脸，突然就皱到了一起。
    他堂堂大学教授，亲自上门道歉，这已经很给面子了。
    至于夏初糖说的东西……
    杨高根本没想过。
    “姨爷爷？”
    夏初糖伸手在老头眼前晃了晃，疑惑：“你该不会没想过买东西吧？”
    赵大妈听到杨高开口道歉，正不知道怎么应对。
    听到孙女这番话，她顿时悟了——
    大半夜上门说两句好话，这就叫道歉了？
    如果她要是这样子就原谅赵兰英，那女儿和外孙女的名誉也太不值钱了！
    “杨高，我和赵兰英的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老太太语气严肃：“以前骏骏放弃上大学，跑去山沟沟里，这事儿我就没多说什么。后来惠惠的工作，赵兰英愣是把老师换成了供销社售货员，我也没怪她……”
    “今晚，她骂糖糖，还当着陆大夫的面给这孩子泼脏水！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都不是你一句道歉就能化解开的事儿。”
    杨高怔了怔，认识赵大妈几十年了。
    从他还是教员开始，到后来当副教授，教授，这个女人在他家帮了一辈子忙，甚至几个儿女都是赵兰云一手带大……
    他印象里，赵大妈从来都很好说话。
    没想到，今天他都亲自上门道歉了，赵兰云竟然不松口说‘算了’？
    “大姐……”
    “杨高，我给你们家当了几十年免费保姆。不求你们记着我的好，毕竟你和赵兰英当初收留了我和孩子，这情我要记着。但是……这不是她一而再欺负李惠和糖糖的理由。”
    杨高垂眸一脸愧疚，抿唇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姐，等天亮了，我就回家把这次端午节单位发的米面，还有一桶油给你们拿来。您就原谅兰英这一回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杨高主动提出送东西和解，赵大妈还真是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夏初糖好意思。
    她头头是道帮着分析，“姨爷爷，你说的这些都是单位发的东西，也不值钱啊。我妈妈虽然穷，但是每次去你家，都是拿钱买东西。你拿单位发的东西来道歉？那不就是一毛钱都不用花？”
    杨高的脸瞬间爆红，他刚想说“礼轻情意重”，而且这些东西很实用，”只听女孩继续说——
    “不过，就这些东西，我们前几天也刚买了呢。”
    夏初糖有些惋惜，问：“姨爷爷，你要想不出送什么东西也没事儿。”
    “啊，那多不好意思，东西还是要……”
    杨高以为小姑娘充大方，说不用送东西。
    谁知，下一秒，女孩说道：“你不送东西，直接给钱就好啦。需要什么，我们自己买。”
    “姥，你说呢？”夏初糖转头给老太太猛眨眼。
    赵大妈做完手术，心明眼亮，立刻会意：“杨高，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现在也不缺啥东西。
    你要是真有诚心，那就给惠惠和糖糖包个红包。
    这些年，你这个当姨父，姨爷爷的，过节给孩子们一次压岁钱都没给过呢。”
    “是我疏忽了。”
    杨高心里气的像是开水煮沸，要炸锅似的，脸上还是笑着，问：“糖糖，那你说说，爷爷给多少红包合适呢？”